让我们先看一看,悉达多太子在还未成佛之前所拥有的智慧。佛陀解释说,当他还是悉达多太子时,
他在极度豪华的环境里成长,穿最精致的衣服,每季都有个别的皇宫,有许多宫廷歌女、舞女服侍他,甚至其侍者吃的都是最上等的食物。
在《增支部.三集》里,佛陀说:「诸比丘,具备大福气、娇生惯养的我心想:在诸无明的凡夫当中,虽然某人自己肯定必须遭受老,还未克服老,但是当他见到老朽的人时,他感到困扰、羞耻、厌恶,而且忘了他自己也必须遭受老。」
在此,悉达多太子所指的是巴利文中的puthujjana,这一词可译为「无明的凡夫」。佛陀用「无明的凡夫」这一词,来形容那些盲目且不了解真实法的人。
他们是一般的人,这是为何我们称他们为凡夫──他们是多数的选民,这种人不会探讨、分析与了解世间。他们的心已被贪嗔痴吞噬了,这是为何佛陀说,他们心怀厌恶地看待老朽的人,不了解自己也免不了会变成老朽。
在分析了凡夫对老人的态度之后,佛陀叙说悉达多太子的下一步省思。太子心想:「如今,我也必须遭受老,还未克服老。见到老朽的人时,我也可能感到困扰、羞耻、厌恶。这对我来说是不适当的。」
在省思之下,悉达多太子醒悟到,心怀厌恶地看待老朽的人,不单是愚蠢之相,而且还是野蛮之相。
从他会拨出时间来省思这件事及他所得到的结论来看,就显示了悉达多太子不单只是拥有智慧,而且还拥有自尊,令人成为文明之人的自尊。
从这方面来说,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凡夫。接着,佛陀解释悉达多太子省思的结果:「诸比丘,如此省思这点之后,我对青春的迷恋消失了。」
「迷恋青春」的巴利文是yobbanamado。Yobbana是「青春」;mado则是「迷恋」。圣典解释说,它是因虚荣而生,而虚荣是一种自大与骄慢。
在这世上,是否有人不知道对青春的迷恋?在世上是否有人不知道对老朽、衰弱的人之厌恶?
现在已老的你们,是否能够回顾及忆起你们对青春的迷恋?你们是否记得?还是你们依然迷恋自己的青春?
若人真正凡俗与无明,若人是真的凡夫,认为凡俗是最好的,那么太子睿智的想法与结论对他来说,是可厌可恼的。
反之,诚实与虔诚的人则会点头认同他的想法,幸运的话,这诚实与虔诚的人还会谨记它,而在下次见到老朽、衰弱的人或动物时,善于防护自己。
如是,我们可以继续探讨太子的其它两项省思。佛陀说:「再者,诸比丘,我心想:在诸无明的凡夫当中,虽然某人自己必须遭受病,还未克服病,
但是当他见到病人时,他感到困扰、羞耻、厌恶,而且忘了他自己也必须遭受病。如今,我也必须遭受病,还未克服病。
见到病人时,我也可能感到困扰、羞耻、厌恶。这对我来说是不适当的。诸比丘,如此省思这点之后,我对健康的迷恋消失了。」
「迷恋健康」的巴利文是àrogyamado。Rogya是「疾病」;à是「没有」;因此àrogya是没有病,也就是健康;再次,mado是因虚荣而生起的迷恋。
在这世上,是否有人不知道对健康的迷恋?在世上是否有人不知道对受伤、残缺、断手、断脚、残废、病入膏肓、情况凄凉或患上其它病的人之厌恶?
现在生病的你们,是否能够回顾及忆起你们对健康的迷恋?你们是否记得?还是你们依然迷恋自己的健康?
再次,真正的凡夫会认为太子的想法是可厌可恼的。反之,虔诚的人则会点头认同他的想法,而在下次见到病人或生病的动物时,善于防护自己。
如是,我们可以继续探讨太子的第三项省思。佛陀说:「再者,诸比丘,我心想:在诸无明的凡夫当中,虽然某人自己必须遭受死亡,还未克服死亡,但是当他见到死人时,他感到困扰、羞耻、厌恶,而且忘了他自己也必须遭受死亡。
如今,我也必须遭受死亡,还未克服死亡。见到死人时,我也可能感到困扰、羞耻、厌恶。这对我来说是不适当的。诸比丘,如此省思这点之后,我对生命的迷恋消失了。」
「迷恋生命」的巴利文是jvitamado。Jvita是「生命」;再次,mado是因虚荣而生起的迷恋。
在这世上,是否有人不知道对生命的迷恋?在世上是否有人不知道见到或触到死尸时之恐怖与厌恶?
再次,真正的凡夫会认为太子的想法是可厌可恼的。反之,虔诚的人则会点头认同他的想法,而在下次见到死人或动物的尸体时,善于防护自己。
什么是迷恋?那是虚荣、自大与骄慢。什么是虚荣、自大与骄慢?在此,那是认为身体是「我」与「我的」。
「我的身体青春与美丽,因此我美丽。」「那人的身体老朽且可厌,因此他是可厌的;我上等,他下等。」
「我的身体强壮且健康,但那人的身体既不强壮又不健康,因此我上等,他下等。」
「我还活着,但那人已经死了,因此我是上等的,他是下等的。」
这种我慢,在禅修时变得非常明显,这是为何必须禅修才能获得对法的真正领悟。若不禅修,这些微细的我慢,就会被粗的贪、嗔、痴之黑暗所蒙蔽。
在《增支部.三集》里,佛陀讨论三种虚荣与迷恋:对青春的虚荣与迷恋、对健康的虚荣与迷恋、对生命的虚荣与迷恋。
在该部经里,佛陀接着解释:「迷恋青春之虚荣的无明凡夫造作身恶行,造作语恶行,造作意恶行。」关于对健康与生命之虚荣的迷恋,佛陀也给予相同的解释。
佛陀说:「诸比丘,有比丘迷恋青春的虚荣而放弃修行,回到在家生活。迷恋健康与生命之虚荣的比丘也是如此。」
巴利圣典与现代有许多比丘如此还俗的例子,因为他们想,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珍贵的青春、健康与生命,剃光头,抑制自己地行走?唉,是他们的贪欲与我慢感到不高兴了!
佛陀在《相应部》中说,对青春、健康与生命的迷恋,就是迷恋与执着六根门:眼、耳、鼻、舌、身、意;
以及迷恋与执着五蕴:色、受、想、行、识。简而言之,就是对身心的迷恋。它是贪欲,执取身心为「我、我的、我的自己」。
佛陀解释说,这产生于认为「我上等」的我慢。这就是说,当看到某人老朽、生病或死亡时,我们把自己与该人作个比较,变得自我膨胀,以及厌恶地瞧不起该人。
可悲的是,这并非我们的愚痴的终点──因为我们的愚痴没有终点。如今我们正在深入佛陀的范围,深入佛法,无处不在的佛法。
请细心聆听。佛陀说我慢有三种。第一种是认为「我上等」的我慢,我们都知道它,都不认同它,但却都实行它。
另外两种我慢,我们也都实行,但并非所有的人都知道它们,并非所有的人都不认同它们。其中一种是认为「我下等」的我慢,另一种则是认为「我同等」的我慢。
依照现代用语,感到自卑的我慢是一种情结──「自卑情结」。但为了有个完整的构思,我们应该也说「优越情结」与「同等情结」。
若人视自己为现代工业社会的一份子,他肯定会有自卑情结。同等情结也肯定存在于现代正统信仰。
此信仰视一切人、作为、观念与意见等为平等:有些则比其它更平等、更加政治性地正确。
除非某人妥协,否则他就会被标记为某某大主义者:平等主义者甚至标记古往今来的比丘僧团为大主义者。
但由于这些见解缠结得太厉害了,所以不能明白(即使明白也不能接受)自卑情结与同等情结也是我慢。
伸量自己,就是把自己跟另一个我做比较。这么做时,他就必须先执取自己为某个东西;比较中的诸我,必须有个储藏室。
该储藏室自然就是身体,但身体只是一种概念,例如「我是女人,他是男人」、「我是男人,她是女人」、「我年轻,你老」或「我老了,你年轻」等等。
无论它导致该人感到优越、自卑或同等,它都是最糟糕的我慢与愚痴。且让我们探讨为何如此,让我们看一看生命的过程。
不论你们是否相信,一旦我们不再年轻,我们对青春、健康与生命的迷恋不但不会减少,反而会增强。
为什么呢?因为变得越老时,我们不单只是执着自己的青春,而且也执着自己的不青春,也就是老化;
我们执着现在的老化,也执着在过去所拥有的青春。生病时,我们执着现在的疾病,也执着在过去所拥有的健康。
临终时,我们执着现在的死亡过程,也执着在过去所拥有的生命。执着自己所拥有的青春、健康与生命产生优越感;
执着自己已失去或正当失去的青春、健康与生命产生自卑感。这一切都是我慢。
举例而言,一位四十多岁、或五十多岁、或更老的男人看见一位十六岁的少年时,会在青春、健康与生命方面感到自卑。
然而,他会坚持自己与该少年是同等的,甚至模仿该十六岁少年人的穿着与行为。
遇到比他老或比他不健康的人时,他就会感到优越,因为他比较年轻,比较健康,也还有更长的寿命。
再举一个例子,一位四十多岁、或五十多岁、或更老的女人染头发,尝试重获过去十六岁时的头发,以及欺骗自己说那是有效的。
她也花了好多的钱来买美容膏等等,因为她担心自己现在及未来的皮肤的光泽。
跟十六岁的少女一样,她穿着暴露的衣服来展示自己的身材,因为她认为自己现在还拥有诱人的身体。
这些是看过去、现在、未来、内在、外在身体的例子。当男人与女人看自己的身体时,那是属于内在的;
当他们充满欲念与嫉妒地看着十六岁的健康少年人时,或厌恶地看八十岁老人时,那是属于外在的。
在这一切的时候,都有虚荣与我慢的伸量与比较。这种持续地憎恶老、病、死;贪爱与执着青春,执着健康与生命,为我们带来了许多的痛苦。
如佛陀所说,其中含有心的扰乱。圣典解释该扰乱为拥有联合力量的「渴爱」与「怖畏」。这就是说,贪欲与执着把我们扯向一边,嗔恨与怖畏则把我们扯向另一边。
在解释扰乱时,佛陀说到色、受、想、行、识五取蕴。当然,色蕴包括一切的色法:身体、衣服、食物、房子、汽车、丈夫、妻子、子女、父母等等。
然而,今天我们特别要讲的是身体:过去、现在与未来的身体;内在自己的身体;外在别人的身体。
佛陀在《相应部》中解释:「诸比丘,如何会有导致执取的扰乱?诸比丘,在此,无明的凡夫视色法为『这是我的;这是我;这是我的自己』。」
这是执着身体:我们视它为我们的自己。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佛陀说:「他的色法变化、变易。」
那就是说身体变得更老,身体患上疾病,以及身体死亡。无论我们多么想要身体不起变化,还是会有变化与变易,而且不是变得更好。
由于我们的迷恋、虚荣、我慢、执取与执着,身体不可避免的变化,带来了心的扰乱。
佛陀解释:「由于色法的变化与变易,这无明的凡夫生起了愁、悲、苦、忧、恼。」
在这世间,是否有人不知道老、病、死产生的扰乱?这种扰乱是否可以避免?是的,可以避免。
如实知见诸法,知见正法,依正法存活,如此就不会有扰乱。反之,扰乱就会如影相随。
然而,无明的凡夫不知道扰乱是可以避免的。为什么呢?因为他不培育智慧。
他完全被对青春的迷恋、对健康与生命的贪恋、以及对老病死等的嗔恨所击败。
因此,无明的凡夫不能再做什么,而只是继续培育迷恋、虚荣、我慢与无明。
在贪欲发达的国家里,对青春、健康与生命的迷恋与虚荣,已经达到了宗教的程度,在世界各地都拥有信徒。
信奉青春、健康与生命永恒这一派别的信徒们,发狂地在公园里与灰渣跑道上绕着跑,去健身,去运动,去做体操等等,虔诚地遵守每一个最新的健康潮流。
所谓现代的科学,不断地发现威胁人们青春、健康与生命永恒的事物,以及发明对治该威胁的各种方法:这是他们说的。
健康潮流不断前后来回地变。当然,这种宗教的我慢已经过度了。可悲的是,各派别的人士不曾和平;
渴爱与怖畏时时刻刻都在困扰,而且只会变得更糟。这是一种固执的抗拒,拒绝接受身体会老化、会生病、会死亡;这是愚痴的黑暗,不断地变得更黑暗。
由于这种心态,老与死的自然过程变得无可忍受,甚至能够导致自杀。
自杀,是对事实强烈的嗔恨与恐惧、希望事实并非如此的强烈贪欲与渴爱的结果。
这种宗教的诸多怪诞的结果之一是,仍然迷恋自己的青春与健康的老弱病人,请求医生杀死他们,
而医生也果然基于「慈悲」而杀死他们:众选民认为这是很人性与文明的,是另一种人权。
另一种对青春的虚荣的呈现方式,是对精神与物质现代化的狂热群众。对于这类狂热群众,「现代」一词是魔咒,不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是现代、新潮的,就是比较好的。
不断更现代的工艺、现代食物、现代服装、现代医药、现代见解、现代传统、现代导师、现代教育、现代这个、现代那个;它是无始无终的。
甚至有现代的新潮佛法。他们说,这是把圆满觉悟的佛陀的正法现代化。把圆满觉悟的佛陀的正法现代化,就是把它与现代见解相提并论,甚至把它列为与现代新潮见解同级,
例如心理学、心理治疗、社会学、考古学、动物学、生态学、民主主义、金钱主义、社会主义、女权主义、政治正确主义及许多其它现代学与现代主义。
然而佛法永远都是现代的。圆满觉悟的佛陀的分析不可能会过时,因此不需要增添什么,也不需要减少什么。明显地,会改变或需要改变的真理,它就不是真理。
且让我以国美色悦比丘尼的例子,来结束今天有关对青春的迷恋的开示。她是个绝色美女,圣典说她不是因为信心而出家,而是因为她对许多亲戚的亲情而出家。
当她听说佛陀教导身体的美丽无常等等时,她害怕佛陀会批评她的美丽,因此不去听闻佛陀说法。
她太过于迷恋自己的美丽,以至对佛陀所说的法感到生气。迷恋的人会自然地如此反应;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做,到今天也是如此。
但是,由于每天都听到其它比丘尼赞叹佛陀,她终于决定静悄悄地去听闻佛陀说法。
当然她无法真的静悄悄地去,因为在她还没有到达之前,佛陀已经知道她就要来了。
佛陀知道自己能够为她做得最好的,就是粉碎她的迷恋;圣典把它比喻为用一枝木钉敲掉另一枝木钉。
佛陀以神通化出一个十六岁的绝色美女为他扇凉。除了国美色悦比丘尼与佛陀之外,没有人看得到该位少女。
该少女美得国美色悦着迷那外在的身体。她对佛陀视而不见,只是心醉地惊奇该少女的美发、美丽的肤色等等,心中充满对同等美貌的欲求:比较外在与内在的身体。
接着,佛陀向她开示真理。他把该少女从十六岁变到二十岁,这令到国美色悦比丘尼厌恶。
佛陀继续令该女子变化,经历女人的每个阶段。在每一阶段,国美色悦比丘尼都觉察到老化的现象在进行着。
最后,该女人变成又老又丑,牙齿掉了、头发白了、身子弯了、靠着手杖、手脚颤抖。
至此,国美色悦比丘尼心中充满了厌恶:仍然比较外在与内在的身体。接着,佛陀使得该老女人患病。
该女人倒在地上哀号,在自己的粪尿当中打滚。国美色悦比丘尼愈加感到厌恶。
接着,佛陀使得该老女人死亡,使得其尸体肿胀。从该尸体的九孔流出脓液、钻出尸虫,乌鸦与狗把该尸体撕咬成碎片。
但这时候,国美色悦比丘尼的波罗蜜起了作用,她不再感到厌恶,而是把心投入于禅修当中。
她思惟该位十六岁少女美丽的身体经历了老、病、死,而自己的身体也必须经历老、病、死,因此观到身体的无常。
这就是一种伸量与比较,但并非源自虚荣与我慢,而是在知见真理时由智慧产生。
因此国美色悦比丘尼观到身体的无常,也能够观到身体的苦与无我自然本质。
为了帮她证悟圣道,佛陀说:「色悦,看这称为身体的诸界。
它患病、不净、污秽;它流出脓水;但是依然为愚人所喜爱。
此身如此,彼身亦曾经如此;彼身如此,此身未来亦如此。
观照诸界之无我;不再贪恋世间;舍弃对生存的欲求,妳将走在轻安当中。」
如此禅修,国美色悦比丘尼证悟了须陀洹道果。但是佛陀知道,她的波罗蜜已经成熟到足于使她证悟更高的层次。
为了帮她培育对无我的观智,佛陀接着说:「色悦,不要认为这身体有实质;在这身体里一点实质也没有。这身体只是一座由三百根骨头组成的骨头城堡。」
接着,佛陀诵出《法句经》的第150首偈:此身是座骨城堡,外面涂上血与肉;内里藏着老与死、藏着我慢与虚伪。
佛陀开示至此时,国美色悦比丘尼成了诸阿罗汉之一。对青春、健康与生命的迷恋,对一切的迷恋都已经被根除,不能再生起。——摘自帕奥禅林某西方比库的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