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在《增支部》里说:贪是较小的过患,但消失得慢;嗔是大过患,但消失得快;痴是大过患,又消失得慢。
巴利圣典依两方面解释贪欲是较小的过患:(一)依世人的眼光;(二)依业报。
圣典解释,根据世人,虽然有些事与贪欲有关,但却不算错,例如父母允许子女结婚。
圣典也解释,若已婚者持守第三戒不邪淫,亦即满足于自己的丈夫或太太,那么这就不会导致该人投生到恶道。
换言之,对于文明的社会,有某些贪欲的行为是被接受的,而这种行为不会产生严重的恶业报,也不会阻止我们投生到善趣。
因此,男人很努力地工作,因为他想要发达,要有一栋大房子、一辆大房车、大生意,以及成为风云人物:
只要他以正当的方法来达到他的愿望,而且行为也是正当的,世人不会谴责他对财富与荣誉的贪欲,事实上世人还赞扬他。
佛陀也解释说,正当地获得的财富,是在家人能够拥有的四种安乐的第一种,那就是「拥有之安乐」。
拥有之安乐,当然是第二种安乐──「给予之安乐」──的先决条件。
佛陀有许多在家护持者是有钱人,有些是国王。即使在今天,世界各地都有富人善用财富做善事,例如阿拉伯国王。
但是,唯有在文明社会允许的范围之内,贪欲才算是较小的过患。在不文明或比较不文明的社会里,贪欲是非常危险的。
这也可以发生在以正当方式努力工作的人。越有钱他就越贪,变得更贪时,他就开始忘记必须文明。有钱就有势力,接着就会有更多的危险。
虽然佛陀说,贪欲是较小的过患,但是也说它消失得慢。圣典解释,贪欲就好像油油的黑灰难于去除,而且对某些东西或某个人的贪欲可能持续一辈子,甚至好几世。
这是为何人们可以好多世都在一起;这是因为执着与执取该目标的缘故。唯有在证得阿罗汉道智时,才能彻底根除贪欲。
嗔恨,则被解释为消失得快的大过患。巴利圣典解释,在世人的眼光之中,嗔恨是大过患。
因为嗔恨导致愤怒;由于愤怒,我们在身、口、意方面冒犯他人,例如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甚至比丘们。
对于业报,受到嗔恨吞噬的心低于普通的人心,这是为何若嗔恨地死亡,我们将会投生到低于人界之处——四恶道。
嗔恨,是导致我们造作弒父、弒母、杀阿罗汉、恶意地伤害佛陀的身体及分裂僧团这五逆罪的原因。
嗔恨行为的业报,可以是投生到恶道乃至地狱,而那些五逆罪的重业,则肯定导致造作者投生到最可怕的地狱许多个大劫。
然而,一般上嗔恨消失得快,因为它拥有立刻不愉快的结果。
对于聪明的人,当他基于嗔恨做了某件错事之后,他会后悔,明白其嗔恨不会令到他快乐。
因此,现代社会才会有世界性,且比较好的「对不起」这一用语。但许多时候,人们都由于我慢而不肯说「对不起」及「请原谅我」。
例如,骄傲的父亲或母亲,认为子女必须为自己对父母无礼而道歉,但是当他们自己对子女无礼时,却不会为此而道歉。
他们的我慢之根源,即是第三个不善法──愚痴。
佛陀说,愚痴是大过患又消失得慢。当然,愚痴是这三者当中最为严重的,因为愚痴导致基于贪欲的行为、导致基于嗔恨的行为。
巴利圣典解释,愚痴的行为与嗔恨的行为一样,会受到世人的谴责,而且会导致投生到恶道。
当圣典说受到第三戒控制之贪欲被社会所接受,以及嗔恨与愚痴的行为受到社会谴责,它们是指古印度恒河流域一带的文明社会。
阅读古代巴利圣典时,我们发现那些社会的人,不论是国王、皇后、大臣、村长、婆罗门、农夫、父亲、母亲、家庭主妇,或甚至是妓女、刽子手与强盗,他们都知道什么是善及什么是恶。
这是为何我们读到妓女供养食物给比丘们及出家为比丘尼;强盗供养食物给比丘们及出家为比丘;
婆罗门前往与佛陀辩论,然后以尊贵的头触地顶礼、归依佛陀;甚至杀死父亲频毗娑罗王的阿阇世王也去见佛陀,而跟其父王一样成为佛陀的大护持人。
在古印度的文明社会里,人们与现代的人一样造作恶业,但他们知道那是恶业。他们拥有智者作为导航星,而他们也会去找那些智者,问他们问题,聆听与思惟。
这是文明社会与不文明社会之间的差别。如果一个社会没有智者,或者即使有却没有人听他们的教导,这种社会怎么能够自称为文明?
唯有能够分辨善与恶的世人,才能够谴责愚痴的行为。这就是说,如果世人拥有某种程度的正见。
组成正见的四个因素是:(一)知道什么是不善;(二)知道不善根;(三)知道什么是善;(四)知道善根。
若世人不知道或不理这些,若他们拥有太多的邪见,他们可能不会谴责恶行,反之赞扬恶行。
当我们的愚痴被邪见恶化,我们造作恶业,却认为它是善的。对我们与我们的人类同胞来说,这远比我们在愚痴没有被邪见恶化之下造作恶业、知道它是恶业来得更危险。
例如,若依世人的见解,酒是好的东西,人们就会愚痴地称赞那些在子女的婚宴里请人喝酒的人。
在现代社会,烈酒被视为有气派与高雅的,事实上,在世上的某些地方,它被视为欲获得良好与正常生活不可或缺的条件。
若世人认为逃税不是偷盗,人们就不会谴责那些依靠欺骗而致富的人,反之会向他们请教。
若依世人的见解,胚胎或胎儿并不算是人,医生与社工就会基于他们所谓的慈悲来劝孕妇堕胎,众选民也会基于同样的理由使得堕胎合法化及令人接受。
邪见一直与贪欲相应。邪见以贪欲为食物,而圣典则说,邪见是一切不善心所中最为当受指责的。
为什么呢?因为若人视恶为善及视善为恶,他又怎么能够提升自己呢?这就好像把毒药当作良药来吃,甚至坚持那就是好药。
知道毒药是毒药,这是正见;具备正见,就不会赞扬或崇拜喝酒,也不会视它为有气派与「酷」。
智者知道酒会导致心胡涂,导致造作恶业。这是为何不服食麻醉品是第五戒。
如果醉了,我们就更可能会杀死或伤害其它众生、偷盗、犯邪淫、说谎等等。喝酒的人甚至否认他喝酒。
以前盗贼也有某些正见,他们是盗亦有道。例如,他们认为不可以偷小孩子的东西,也不可以采用恐吓手段或暴力。
为什么呢?因为虽然他们是盗贼,却也知道偷盗是错的。被捉到时,他们不会请心理学家或社会学家来为他们脱罪,说他们是过去环境造成的受害者。
他们去监狱服刑,出狱后不是放弃偷盗,就是更小心避免再被捉。从犯偷盗这件事来说,过去他们是愚痴,但从他们知道那是错这件事来说,他们并不愚痴,并没有邪见。
这就是说有两种恶业:其一含有邪见,另一者则没有。且让我们看一看佛陀给予一位名叫叶篮的男演员的解释。
叶篮是一群演员的领队。他告诉佛陀,说在演戏这行业里有个古老的见解,认为演员死后会投生为笑神。
叶篮问佛陀,对这个见解有什么看法。佛陀叫他不要问。但是叶篮坚持要问,而当他问第三次时,
佛陀说:「在剧院或庆典里,还未脱离贪欲、还受到贪欲之枷锁束缚的人,被演员以本质贪欲的事物来娱乐,刺激他们变得更加贪。」
在此,佛陀分析演员的行业。在这情况里,演员以贪欲刺激观众。佛陀说的「在剧院或庆典里」,今天我们则可以说「在剧院、电影院、庆典、戏院、录像带、录像光盘及电视机里」。
古印度的男女演员以贪欲刺激观众来赚钱,现今的男女演员也以同样的方式来赚钱:这称为娱乐业,包括歌星等等的是一个数万亿的多国工业。
贪欲的刺激,对于服装与广告业也是不可或缺的。这一切工业以贪欲来刺激它们的观众对物质的欲求,例如演员与模特儿的色身、服装、发型等等。
但这也激起了对他们的感受及其它心境的欲求。例如,现代的长篇电视连续剧,把焦点只放在剧中人物异乎寻常的感情:
这是为何世界各地的人,都对长篇电视连续剧上了瘾。然而,贪欲并非观众被演员激起的唯一心境。
在下一部份的分析里,佛陀说:「在剧院或庆典里,还未脱离嗔恨、还受到嗔恨之枷锁束缚的人,被演员以本质嗔恨的事物来娱乐,刺激他们变得更加嗔恨。」
刺激嗔恨,在现代娱乐工业很受到重视。戏院的观众花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来取乐于恐怖、厌恶、不喜等等,被极度鲜明且不必要的暴力场面所刺激:
银幕中呈现由于火灾、水灾、地震、旱灾、饥荒、战争、恐龙、蜘蛛、蛇、鲨鱼、食人族、强盗、疯子等等,而受到惊吓、尖叫、哭喊、乱跑、受伤或被杀的人。
能够对观众激起越多的恐怖,就被列为越好的影片;如今儿童因为所看的影片而做恶梦,已是屡见不鲜的事。
然而,观众被演员激起的心境并非只是贪欲与嗔恨两种。在对演员事业的最后分析里,佛陀说:
「在剧院或庆典里,还未脱离愚痴、还受到愚痴之枷锁束缚的人,被演员以本质愚痴的事物来娱乐,刺激他们变得更加愚痴。」
当然,在贪欲与嗔恨的清况里,愚痴也同时被激发起来,但有些娱乐的成分却纯粹是愚痴,例如奇妙的、幻想出来的东西。
现代娱乐有很大部份是远离现实的:科幻中的跨越时空机、可以拜访其它宇宙的奇妙未来世界,以及奇妙的人物,例如超人、蝙蝠侠、超人型的功夫大师等。
拥有幻想出来的非人演员的奇妙娱乐非常得多,那就是指生命化卡通工业中的奇妙世界。在此,专业人士在画板上工作。
奇妙的人物,例如唐老鸭、米老鼠、汤与杰利等迅速地衍生出数以千计的卡通人物,渗透现代生活的每一个层面,深植于现代公民──尤其是现代儿童──的心中。
走进贪欲发达国家的儿童的房间里,就会被许多商业制造的童话世界愚痴所围绕:玩具、图画、音乐、录像带、游戏、衣服与食物。
这种文化的结果,已经存在于儿童、青年、过去的儿童、过去的青年的样子;这些人已经与现实脱离。
广告工业采用奇妙的人物来使到其顾客相信所售卖的物品中,拥有一个亲善的小小自我。
计算机程序也被做成看来像是计算机有个自我,内里有生命来帮我们、跟我们沟通、拥有感受;
加工食物被印着能与我们沟通的小生命的包装纸包装起来;所有的跨国快餐餐馆都有奇妙的人物来迎接顾客,让他们感到宾至如归。
大人们以玩具来装饰他们的家、车、甚至衣服,因为那些玩具很可爱。然而,每当我们看可爱的玩具、观看卡通或对计算机里的生命微笑时,心就被愚痴弄到黑暗了。
这巨大的发展是全球性的,它帮助人们继续以远离真实的奇幻事物来麻醉自己的精神,而这被视为科学与工艺带来的现代进步。
现代的儿童心理学者,认为奇幻对快乐的儿童是很重要的。即如我们可见,现代娱乐与古印度娱乐之间的差别只是份量、深度与复杂程度而已。
但是娱乐的成分,及其对人心的效果则不变。参与娱乐的人受到贪、嗔、痴刺激,也刺激观众的贪、嗔、痴。演员们的业报会是什么?这视情况而定。
佛陀向叶篮说:如是,自己麻醉与放逸,又令到别人麻醉与放逸,在身体败坏死后,演员投生到笑狱里。
请记住,在此佛陀并不是忆测,而是在说他亲见之事。在此,佛陀是说受到娱乐麻醉,而因此在身、口、意方面放逸的演员。为此,他投生到笑狱。
但这并非一切。该演员所造的业,可以被邪见恶化。佛陀说:
「但若演员执持如此的见解:若演员在剧院或庆典里以虚构的故事娱乐大众,在身体败坏死后,他投生为笑神之一。这是他的邪见。」
此邪见的问题,并非相信该人会投生到哪里,而是相信以虚构的故事娱乐大众、刺激他们的贪嗔痴、令到他们麻醉与忽略了身口意善行是善业。
换言之,那就是不知道那些活动对自己与世人有多大的危害。这是为何佛陀结束其分析时,向叶篮说:「对于一个拥有邪见的人,我说,其去处是这两个之一:地狱或畜生道。」
听了这些话,叶篮立刻痛哭流泪。佛陀就说:「我已经叫你别问了。」
但叶篮的回答是:「尊者,我不是因为世尊对我说的话而哭泣,而是因为长久以来,我都被老师传承里的前辈演员欺骗了……。」
为什么叶篮被欺骗了?因为他的导航星是演员传承里流传下来的邪见。他让自己的生命被将会把他带到地狱或畜生道的导航星引导。
有些现代导航星,是那些著名的明星、歌星及娱乐工业里的其它星。
在电影里杀戮、偷盗、犯邪淫、讲骗话、饮酒的明星们,变得富有与出名,赢奖,被称赞、崇拜与学习,甚至被报章、杂志与电视采访。
在现代社会的世界里,他们被视为「酷」与榜样。人们不但能够买印有他们喜欢的明星像的T恤衫,而且能够在大众面前穿着该T恤衫。
明星及歌星带来了影迷歌迷会,甚至是狂热会;这些人多数是儿童,但也有上大学、有工作、有孩子、在选举中投票及可以被选的青年。
应该能够教导我们事实的电视新闻,也倾向于娱乐化。为了成为世界性的电视网,新闻已不再是教育,
反之变成能够刺激观众的贪、嗔、痴的最新画面,列举丑恶的事实被视为正当:这是深入的分析无法刺激的。
战争及自然与非自然灾难的场面之间,置入了各种广告:最新型、闪亮亮的汽车;最新潮流的啤酒;最新的零食;最新的奇幻影片。观众的心,继续被愚痴束缚。
电视机里的奇事占了现代社会沟通的大部份,包括在家里;事实上现代儿童的心与生活已被传媒控制:电视机是现代国际性、不分宗教的神龛。
坐在拥有刺激贪、嗔、痴的影像与声音的箱子前,被视为正常地善用投生为人的方法。
事实上,如果有个社会的多数人,不是每天都花好多个没有正念的小时在该箱子(电视)前,它就会被视为落后、未发展、原始、不文明与穷困:属于第三国家。
对于已经认真地禅修一些时候的人,会先发生的事情之一,是他们停止享受这种娱乐。
为什么呢?因为一旦已经禅修,贪、嗔、痴心境的生起,就会变得好像白纸上的墨点一般明显。
禅修者已经获得知见娱乐是不善法的能力,也能够知见到心,如何被娱乐刺激、如何被愚痴拖着走。
叶篮呢?他又怎么样了?嗯,他投生在佛陀存在时的古印度文明社会之一;他去找佛陀且向佛陀发问;
他恭敬地聆听且明白佛陀分析的真理,达到痛哭流泪的程度:这些告诉我们他的波罗蜜已经成熟。
叶篮也的确以佛、法、僧为他的新导航星:他请求出家受戒,出家受了戒,而在经过一番奋斗、精进地禅修了几年之后,他成为诸阿罗汉之一。
巴利圣典中记载五十五首叶篮尊者所说的偈,他在其中形容他的奋斗与接下来的成就。且让我以第三十五首偈,来结束今天的开示。
这是叶篮阿罗汉所说的话:渴爱、无明、喜爱与不喜爱;取乐于色且喜爱感受;感官的可喜:这一切已被吐尽。我绝对不会回到那所吐出来之物。
愿我们都选择正确的导航星,被引导去吐掉贪、嗔、痴,且不会再回到所吐出来的贪、嗔、痴。——摘自帕奥禅林某西方比库的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