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否应该布施给犯戒比丘?这个常见的问题会产生,是因为比丘们接受且使用金钱,更甚的是卖护身佛牌等。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因为它产生了许多疑问、忧虑与失望,甚至愤慨。
因此,首先让我们看一看布施是什么?是为了什么?更重要的是,戒律是什么及为什么有戒律?布施就是给予、施舍,但在此我们是说施舍给实践宗教修行的男女;我们可以称他们为沙门。
布施给沙门时,施者布施给他恭敬的人,因为后者实践宗教修行,也因为其修行的一部分就是依靠别人布施。布施是远在佛陀还未出现之前,即已存在的一种习俗。
举例而言,佛陀在讨论古代婆罗门的衰落时就曾经提过它。佛陀解释,开始时那些婆罗门是有持戒及修行的沙门,寻求清净自己、灭除痛苦与轮回,因此他们既没有产业,也没有金钱。
由于他们如此生活,有些人便布施他们,以便他们能够专心修行。然而,过了一段日子,那些婆罗门开始对国王的财富与舒适生活产生欲望,因此弃舍了沙门的修行。
反之,他们以诵经及搞仪式作为职业来赚钱,成为产业的主人,获得物质与政治的力量,透过其他方式成为社会上层阶级的形式宗教师,深陷于社会之中,自己本身也可以作布施了。
他们已经腐败到成为只是空受尊敬、空获特权与力量的居士。即使如此,在佛陀时代还有许多沙门与婆罗门寻求清净自己、灭除痛苦与轮回,因此还是依靠别人布施生存。
悉达多太子出家后就过着这样的沙门生活;当他成为阿罗汉、正等正觉者之后,也依据同样的沙门原则——依靠布施生存而成立僧团。
换言之,佛陀依据比丘生活应当与在家生活完全不同的原则来成立僧团。依靠与不同是比丘生活的十项基本因素的其中两项,而且佛陀教导比丘必须每天都思惟它们。
比丘必须思惟:1.现在我依靠别人生活。2.我的行为必须不同。这就是说,‘现在我的行为,必须跟我是在家人时的行为不同。’
人的活命就是他维生的方法,以获取人生的四种必需品:衣服、食物、住所与药物。受戒成为比丘时,比丘被告知他维生的方法是四依止:
1.他依靠所寻获的粪扫衣作为袈裟来穿,但佛陀也允许他接受居士供养已缝好的袈裟;2.他依靠托钵获取食物,但佛陀也允许他接受居士邀请用餐;
3.他依靠树下作为住所,但佛陀也允许他住在山洞、僧舍等;4.他依靠古代最有效的发酵牛尿作为药物,但佛陀也允许他接受居士供养的药品。
如是,比丘受戒程序的一部分包含了他对这四依止组成其正命的理解。比丘的行为必须跟他是在家人时的行为不同,是指他不可以看起来像个在家人;
譬如,比丘不可以买食物、生产食物、收藏食物或煮食;甚至不可以挑选食物,例如只接受素食,只可以食用供养给他的食物(虽然生病时他可以要求对该病有益的食物);
比丘不可购买产业、不可拥有产业、不可出租产业,当然也不可拥有钱财、不能买卖东西、不能去购物等等。诸如此类之事是在家人的象征,而且比丘不可以像个在家人般地行走、说话、吃喝或思维。
佛陀一而再地解释这一点,他为第一位比丘尼解释如何分辨什么法是导师的教法时说:“乔达弥,对于某些法,如果你知道:这些法导向离欲、不导向欲;
导向无束缚,不导向束缚;导向消除自我,不导向自大;导向少欲,不导向多欲,导向知足,不导向不知足;导向独处,不导向群体;
导向精进,不导向怠惰;导向节俭、易于护持,不导向奢侈、难于护持、要求多多。你就可以肯定地知道:‘这是法,这是律,这是导师的教法。’”
这些法的共同点是什么?它们都能够带引人们脱离自己的烦恼纠缠,脱离社会与整个世界的纠缠:换言之,它们导向涅槃、灭除痛苦与轮回,也就是佛陀成立僧团与教法的唯一目标。
这是为何佛陀向乔达弥说,对于不导向该目标之法,她可以肯定地知道:这不是法,这不是律,这不是导师的教法。
优婆离尊者,被佛陀称赞为戒律知识第一的比丘。佛陀也告诉他,如何分辨什么法是导师的教法。
佛陀向他解释:“优婆离,对于某些法,如果你知道:‘这些法导向完全厌离、导向离欲、导向灭尽、导向寂止、导向胜智、导向正觉、导向涅槃。你就可以肯定地知道:这是法,这是律,这是导师的教法。’
在此,我们也可以看到,佛陀形容其教法的目标,是终止一切世俗的活动、终止生死轮回:这是戒律的目标,是法的目标,也是比丘生活及佛陀教法的目标。
依据这目标,佛陀制定了比丘的活命方式,即比丘完全依靠那些认为布施是善事的人的布施存活。
佛陀如此解释这种关系:“诸比丘,婆罗门与居士对你们非常有益,因为他们以袈裟、食物、住所及对抗疾病的药物来支助你们。
诸比丘,你们也同样地对婆罗门与居士非常有益,因为你们教导他们在义理与辞句两方面都初善、中善及后善之法,而且你们向他们解释依法而活、圆满清净的生命。
如是,诸比丘,依法而活的生命,是互相依止、朝向越渡暴流与灭尽一切苦。”在此,佛陀再次提到灭尽:必须越渡的暴流是生死轮回,灭尽苦即灭尽轮回,也就是涅槃。
比丘依靠在家众而获得物质必需品,在家众则依靠比丘获得佛法必需品:这是正等正觉者组织其教法的方式。为什么呢?因为只有依靠布施,众比丘才能圆满清净地过活;
只有过着圆满清净的生活,他们才能证悟正法,只有在证悟正法之后,他们才能教导正法;只有透过教导正法,佛教才能继续存在;只有正法才能带给许多众生幸福与快乐。
众比丘必须活出、证悟与教导的正法,就是之前佛陀所说、能够导向离欲、无束缚、消除自我、少欲、知足、独处、精进、节俭、厌离、灭尽、寂止、胜智、正觉与涅槃之法。
不能导向这些的法不是佛陀的法与律,可说是魔王之法,因为它们以诸漏为根基。魔王之法是腐败之法,而腐败即是僧团衰退的原因,就好像古代的婆罗门一般。
向巴达利比丘解释为何戒条越多,阿罗汉却越少时,佛陀即解释了这一点:“巴达利,情形即是如此。当众生衰退、正法渐失时,就会有更多的戒条,却有更少的比丘证得最终的智慧。’
情形的确如此:衰退是无可避免的。在每个角落,我们都可以看见它正在发生,甚至今天也是如此。只需回顾过去三十年,便可看见现代价值观与行为已经变得愈加腐败。
我们看见它发生于婆罗门,同样地,即使佛陀还活着时,它也发生在僧团之中。佛陀解释:当某些以诸漏为根基的事发生在僧团里时,导师才会为其弟子们制定戒条,以防止那些以诸漏为根基的事。
佛陀接着解释:初期,那些以诸漏为根基的事不会发生在僧团里,直到僧团很大…达到世俗利养的顶点…达到声誉的顶点…达到学问的顶点…达到获得认同的顶点…那些以诸漏为根基的事就会发生在僧团里。
正等正觉者在此所解释的,是他制定戒律是因为僧团已经开始腐败。他制戒来帮助比丘众对抗导致腐败之因,那就是诸漏:欲漏、有漏与无明漏。
这些漏的方向与导师的教法相反,因为正如佛陀所说,它们污染、导致再生、带来烦恼、导致痛苦、导致未来再生与老死。
诸漏灭尽,亦即证悟与成就阿罗汉果,导致再生灭尽、烦恼灭尽、痛苦灭尽、未来生老死的灭尽——这是佛教里最重要的事。
宠物的主人,把他的宠物用链子绑起来,以便它不会逃走。同样地,戒律是佛陀留下来的链子,以便比丘们不会乱跑,以便帮助他们继续朝向正确的方向前进、对抗诸漏、远离世俗、远离生死轮回、远离魔王、远离贪欲与无明。
不幸的是,比丘由于无法分辨这些简单易明事实的迷惑,而产生了腐败。然而,如果探讨在家人的戒律,即五戒与八戒,我们就能轻易地明白这些事实。
跟比丘戒一样,在家戒的唯一目标就是抑制自己的贪欲,也跟比丘戒一样,会刻意破戒是因为贪欲:贪、嗔、痴。其间的差别,只是比丘戒比较多、比较殊胜。
沙弥持守十戒,成为沙弥是从在家人向前跨一步,而成为非在家人。是哪一条戒标明了这于戒律上的提升?那就是第十戒:我受持禁止接受金银的学处。就是这条戒区别了沙弥与在家人。
圣典解释沙弥的第十戒:金是高级的金属,银则是一种钱币,或是一个金属马杀卡(也是一种钱币),或一个木制马杀卡,或一个瓦制马杀卡,或在任何地方用于经商的任何钱币。
接受是以任何方式接受它;在任何情况之下,这都是不允许的。简而言之,这是指任何形式的钱币。其他所有九戒与在家人的八戒相同。
有金钱标明了他是在家人;无金钱(即依靠布施存活)标明了他是非在家人。若要了解这一点,以及佛陀对他为什么制戒的解释,我们只需要培育粗浅的正念。
因为如此我们就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充满金钱的心是贪欲的心,深陷于世间里,深陷于生死轮回之中,与魔王勾结在一起:这是社会的心,不是僧团的心。
社会与僧团之间的差别,很明显地是社会与僧团互相依止的基本因素,在佛陀时代大众都深明这一点,在文明的社会里就更别说了。当人们看见一位比丘好像是在家人一般地作为时,他们就会投诉,佛陀也就因此而制戒。
为什么呢?因为该比丘的行为很明显地不为在家人所接受。更重要的是,佛陀制戒来帮助众比丘对治诸漏、提醒他们为何出家及他们已经出家。
其中一个好例子,是一个居士把他留给某位比丘的食物给了他幼小的儿子。当该比丘来到时,该居士给他一个卡哈巴那(钱币)买食物,而该比丘也接受了。
一个卡哈巴那是一个钱币,是很小数目的钱,该居士即是把它给了该比丘去买食物。那只是很小数目的钱,以便获取很基本的必需品。
然而,大众却投诉:跟我们接受金银一般,这些释迦子沙门也接受金银。当时,佛陀即基于这因缘,而制定了比丘不可接受金钱的戒条。
另一个例子,是某些比丘穿着凉鞋入村。律藏解释:大众轻视它、非难比丘,且四处宣扬道:‘就好像享受感官欲乐的在家人一样。’
佛陀也基于此因缘,而制定了比丘不可穿着凉鞋入村的戒条。在这两件事里,以及在许多其他的事件里,佛陀制定适当的戒条,来防止比丘们作出明显不为人所接受的行为:在家人的行为。
这种行为不但使得护持比丘的信徒不快,也搞乱了比丘的修行。对于那些忘了自己是比丘的比丘,佛陀给予的一贯训诫是:
‘愚人,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愚人,这不能激起无信者的信心,也不能增长有信者的信心。然而,愚人,它激起无信者的不满,以及使得某些有信者产生怀疑。’
这不是一件小事:事实上非常严重。为什么呢?因为在大众与个人层次上,佛教的利益已经受到威胁。当比丘的行为像个比丘时,在家众心中产生信心;当比丘的行为像个在家人时,信心不会产生。
举例而言,假设有位比丘坐在摩托车的后座。我们不能说这是犯戒,但并不能只是因为它没有犯戒便说它是好的,因为信众见到比丘坐在摩托车的后座或驾摩托车时,他们会笑他。
他们不是基于恭敬而笑,他们笑,是因为它看来很搞笑。比丘坐在摩托车的后座、坐在驾摩托车者的后面毫无庄严可言。反之,这是很搞笑的、极不庄严及令人不欢喜。
甚至是不曾见过比丘的游客,在见到比丘骑摩托车时,他们也会笑,甚至拍照。见到比丘看电视、看报纸、带着照相机或手机四处走时,他们也会笑。
对比丘的作为发笑,并不表示生起了信心与恭敬心,而是生起了疑惑与不敬。游客会笑是因为,任何知道什么是比丘的人,都知道那是在家人的作为:对比丘来说是不适当的。
这是为何博学且认真的大长老们说,比丘不应该坐在摩托车后座等等:这是基于对佛、法、僧的恭敬,以及对信众信心的恭敬。
要判断什么是不适合比丘的作为的其中一个简易方法,便是问自己:佛陀是否会坐在摩托车后座?佛陀是否会看电视及报纸?佛陀是否会像游客一样地四处拍照?佛陀是否会在他的袋子里摸索发玲响的手机?
我们几乎不需要回答这些问题,不是吗?比丘有责任必须时常谨记,他所穿的是代表阿罗汉的服装,以及尝试正念地行止,其行止应该符合佛陀与其他阿罗汉的行止:如此他便是在保护信众的信心,以及激发无信者的信心,甚至是游客。
佛教依靠起信,信心是想要学习及修行佛法的善欲的先决条件。如果游客所见的比丘只是穿着袈裟的另一个游客,他是不会向该比丘请教佛法的。
想要出家成为比丘的人,也都不会再想要成为比丘,除非他已经先对僧团产生足够坚强的信心。可见,佛教依靠比丘与在家人之间的差别,不是依靠世俗社会的差别,例如已婚又有钱的传教士与已婚又有钱的在家人之间的差别。
而是依靠依靠僧团与在家众的差别,是依靠托钵活命与精进修行之间的差别。漠视该差别,就好比漠视生死轮回与涅槃之间的差别,或善与不善之间的差别:这是邪见。
若有这种漠视,我们就可以肯定地知道:这不是法,这不是律,这不是导师的教法。当佛陀向尼加拉云达村人说法时,他以毫不模稜两可的词语来解释:
“如果有人问他们,什么样的沙门不应受到尊敬时,他们应该回答:有些沙门与婆罗门对眼睛识知的色尘、耳朵识知的声尘等,还未断除贪嗔痴、其心不向内寂止、在身语意方面的行为时正时不正:这些沙门与婆罗门不应受到尊敬、礼敬、致敬与顶礼。
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对眼睛识知的色尘等还未断除贪嗔痴,我们的心不向内寂止,我们在身语意方面的行为时正时不正。由于我们见不到那些沙门与婆罗门有任何比我们优越的正确行为,他们不应受到尊敬、礼敬、致敬与顶礼。”
佛陀接着说,那些应当受到尊敬的沙门,是已经断除贪嗔痴或正致力于断除贪嗔痴的沙门。怎样才能知道他们已经断除贪嗔痴或正致力于断除贪嗔痴?
佛陀解释,他们住在没有事物可供他们取乐于看、听、嗅、尝、触的森林里。
佛陀也解释,森林无贪欲的本质,是为什么诸阿罗汉乐于安住其中的原因:众人不悦的森林令人喜悦,无贪者乐于其中,因为他们不追求欲乐。
编摘于南传尊者的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