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在印度的《奥义书》里有一个非常古老、非常美丽的寓言。
一个伟大的圣人,尤多罗可(Uddalaka),他的儿子斯维特凯图(Sverketu)问他:“爸爸,我是谁? 那个在我里面的是什么?我试了又试,我静心又静心,但我还是找不到它。”
斯维特凯图是一个小孩,但是他提了一个非常非常困难的问题。如果是别人问这个问题,尤多罗可很容易就能回答,但是怎么才能帮助一个孩子理解呢?他在问一个最大的难题。
尤多罗可不得不设计一个方法。他说:“你到那边去,从那棵树上摘一个果子来。”
孩子跑过去,他从那棵树上摘下一个小果子。
父亲说:“现在你把它切开。你看它里面是什么?”
孩子说:“很多很多小种子。”
父亲说:“现在你选一粒种子,把它切开。现在你看它里面是什么?”
孩子说:“什么也没有。”
父亲说:“这棵大树就是从那个没有里面长出来的。在种子的中心有——没有。你切开它——里面什么也没有,而从那个没有里面长出这棵大树。你也一样,斯维特凯图说了人类所说出的最伟大的格言之一诞生了:“Tat-twam-asi, Svetketu,”——“那个就是你,你就是那个。斯维特凯图。”
你们也是种子心里的那个无。除非你在你的里面找到这个无,否则你不会达到真正的真实。你可以进入理论,你可以思考哲理,但是你不会明白。
那个男孩开始冥想他的无,他变得非常宁静。他沉思,他享受这个无,他深深地感觉它,但是后来又出现一个问题。几天以后,他又来找父亲,他说:“我能感觉到了,但是事情仍然不很清楚,它们很模糊,好像每样东西都包着一层雾似的。我可以看到每样东西都是从无里面诞生的,但是无怎么和有混在一起呢?有怎么和无混在一起呢?存在怎么和不存在混在一起呢?它们是矛盾的。”
父亲再次陷入困境——每当孩子提问题的时候,总是很难回答他们。成人给孩子的答案几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假的,完全是挽回面子的诡计。你在骗他们,但是尤多罗可不想骗这个孩子。而且他的好奇并不只是一种好奇,它是深深的询问,他确实关心。他的身体或许是孩子的,但他的灵魂是古老的。他在前世肯定奋斗过,肯定努力想穿透那个奥秘。他并不只是好奇——他真的关心。它并不只是头脑里一个飘忽不定的问题,它有很深的根源。
父亲说:“你去拿一杯水来。”
男孩拿来一杯水。
然后父亲说:“现在你去拿一点糖来。”
他拿来糖,然后父亲说:“把它们倒在一起。”
糖往水里溶化了,父亲说:“现在,你能把糖和水分开吗?”
男孩说:“不可能。我甚至看不出糖跑到哪儿去了。”
父亲说:“你试试看。”
男孩往水里看,但是他看不到任何糖;它已经溶化了,它已经变成水了。
然后父亲说:“你尝一尝。”男孩尝了一口,它是甜的。父亲说:“看,就像这样。你也许不能决定什么是有、什么是无;它们彼此交融,就像水和糖一样。你可以尝一尝,然后你就能知道水里面有糖。你也许不能马上区分它们——事实上, 从来没有人能够区分它们,因为它们不是分离的。”
水和糖可以分开---那只是帮助小孩理解的手段---但是有和无是分不开的,生命和死亡是分不开的。不可能。它们不是分离的,你怎么可能分开它们呢?它们永远在一起。事实上,说它们在一起也不对,因为“一起”这个词就包含二 (twoness)的概念。它们不是两个,它们是一个。它们只是看上去是两个。
你从哪里来?你曾经思考过这个非常基本的问题吗?你从哪里来?无。你到哪里去?无。从无到无……就在两个无之间出现有。存在之流淌在无的两岸之间。有是美丽的,而无也是美丽的。生命是好的,而死亡也是好的——因为没有死亡,生命就无法存在。一般情况下,你认为死亡是反对生命的,因为它毁灭生命。不,你错了。没有死亡,生命连一刻也不能存在。它支持它。它是它的基础。因为你可以死,所以你可以生。
生命和死亡不是两个东西,而是两个翅膀——同一现象的两个翅膀。科学总是认为宗教说话自相矛盾,是不合理的、不合逻辑的,但是就在过去几年里,在科学上,尤其在物理学上,产生一个现象,它很能帮助理解这个有和无的相会。这个现象被叫做黑洞。科学不知怎么地已经感觉到,在外层空间里面有一些洞、黑洞——无。刚开始的时候很难想象它,但是现在,渐渐地,它的概念变得越来越清晰了——因为科学也感觉到每样东西都和它的对立面一起存在。没有不存在,存在怎么可能存在呢?生命和死亡一起存在,爱和恨一起存在,慈悲和愤怒一起存在——没有不存在在那里,没有不存在介入它,存在怎么可能单单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