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念自己将终时,悲痛之泪盈眼眶。
释迦族人见其泣:“莫非王子有灾难?”
仙人告慰释迦族:“我测王子无伤害,
也无危难等待彼,彼实非平庸之辈,
将获最高真实智,无染清净见道者,
慈悲众生转法轮,彼之梵行广宣扬。
然我今生命将尽,在此之前将死去,
不闻大雄说正法,令我悲伤且沮丧。”
释迦族人大欢乐,仙人离宫修梵行,
出于慈悲寻外甥,告其大雄得正法。
“当汝知其巳觉悟,依所觉正法而活,
尔时当往去求教,与世尊同修梵行。”
预见王子得清净,仙人饶益来预示,
多积功德那罗迦(Nàlaka),守护六根望胜者。
听闻胜者转法轮,那罗迦即寻胜者,
彼往见众圣之最,一见即生信乐心。
遵循阿私陀之嘱,请问圆满之圣者,
无上的寂静之道。(Sn.3:11)
释迦王子对老、病、死的思惟
叙述者:虽然后来的文献提供了许多佛陀早年的生活细节,但在三藏里却少有提及。事实上,三藏里仅提到二件事,一件是根据注释书的记载,佛陀回忆当年他父亲在春耕季节开始时主持王耕典礼,他在阎浮树下打坐的情景(我们后面会谈及此事);另一件事是关于“三个思惟”的说明,也就是过去维巴西佛(Buddha Vipassã 古音译:毗婆尸,毗钵尸)对于三个“报信者”(老、病、死)所作的思惟。(D.14)
阿难:我很娇贵,非常地娇贵,极为娇贵。在父王的宫殿里,莲花池特地为我而设。一处植青莲花,一处植白莲花,一处植红莲花。我绝不用非波罗奈城的旃檀香,头巾、袍子、下裙与外衣全是由波罗奈城的布所裁制。为确保我不受冷、热、尘、砂或露水的侵扰,一顶白伞盖不分昼夜地举在我的头顶上。
我有三个宫殿:一个供冬季使用,一个供夏季,另一个则供雨季之用。在雨季的宫殿里,有清一色的女性为我歌舞作乐。在这四个月里,我从来不下楼到别的殿去。一般家庭的仆人与家臣吃的是碎米配豆子汤,在我父王的宫殿里,他们吃的是白米与肉。
虽然我有这般势力与福报,我仍然想到:“一个未受教的普通人,终会衰老,无法避免衰老,当看到他人衰老时,他感到震惊、羞耻与厌恶。因为他忘了自己同样也会衰老,无法避免衰老。而我有一天也会衰老,避免不了衰老,所以在看到其他人衰老时,我不应感到震惊、羞耻与厌恶。”当我如此思惟时,就彻底地祛除了青春所带给我的骄逸。
我想到:“一个未受教的普通人,终会生病,无法避免生病,当看到其他人生病时,他感到震惊、羞耻与厌恶。因为他忘了自己同样也会生病,无法避免生病。而我有一天也会生病,无法避免生病,所以在看到其他人生病时,我不应感到震惊、羞耻与厌恶。”当我如此思惟时,就彻底地祛除了健康所带给我的骄逸。
我想到:“一个未受教的普通人,终会死亡,无法避免死亡,当看到其他人死亡时,他感到震惊、羞耻与厌恶。因为他忘了自己同样也会死亡,无法避免死亡。而我有一天也会死亡,无法避免死亡,所以在看到其他人死亡时,我不应感到震惊、羞耻与厌恶。”当我如此思惟时,就彻底地祛除了活着所带给我的骄逸。(A.3:38)
原注
bhagavant(婆伽梵)在此译为Blessed One(世尊),它并非此字的唯一含意,若依字义全译是不可能的。觉音尊者的《清净道论》(第七品)中列有许多不同的解释。
bhikkhu(比丘)一词为音译,依字源学,此字源于bhikkhà(施食)。另有一更早语意学的衍生意,指的是“怖畏生死轮转的人”,即“见怖畏者”。比丘是僧团的正式成员,但他的加入完全不牵涉任何不可弃舍的誓愿。
按印度当时的宇宙观,天有好多层。为人周知的是六欲天,在此所有感官的喜乐都很美妙殊胜。在六欲天之上有十二个梵天(高等的天),在此处的众生巳净化现在的贪欲,然而其未来的潜在力并未净化,在此处(根据注释书)众生的色身很微妙,因他们没有嗅觉、味觉、触觉等三种感觉与淫欲,得到四种禅定的人才能有这样的境界。在此之上(可说是更第四禅的精妙化)有四个“无色”的无尽状态空无边处、识无边处、无所有处、非想非非想处,在此处超越了所有物质的认知及其差别。投生到天界都是无常的,死后仍会再生,除非得证不生的涅槃。
依据注释书,sadevamanussànaü一词应译为“天子与人民”,在此译为“国王与臣民”是情境所需。deva 意指“天”,一般对国王的称呼是“天子”。
Kaõhasiri 意指“黑庄严”。
这种情形在别处说到是每尊佛最后一生共同的遭遇(D.14),但维巴西佛,老人、病人、死人与沙门等四个报信者的故事,只提到毗婆尸佛(D.14),而非释迦牟尼佛。后来的文献,也将这故事归于释迦牟尼佛。
译注
①本书中每章“引言”,皆由译者所加。
②波罗奈又名“鹿野苑”或“仙人园”,为佛陀初转法轮的地点,位于恒河岸,是印度的古城。
③指未成佛前的释迦牟尼佛。
④三十三天:传说古时有三十三位为他人福祉而奉献生命的善男子,死后投生于天界,成为该界的大王(沙咖天帝天王)与三十二小王,所以称该界为“三十三天”。
⑤净饭王即是佛陀的父亲。
⑥梵行是指清净行,尤指离淫欲之行。
第二章
觉悟前的精进
引 言
这一章记述了佛陀从出家到成道的艰苦历程。这些故事说明,即使是佛陀,成道的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最终的觉悟唯以坚毅的决心,不断的精进之后才可能达到。而佛陀本人的历程,为人类追求真理树立了历史上无人超越的榜样。
特别令人感动的是,佛陀尝试苦行所表现出的毅力,甚至把自己摧残到骨瘦如柴的地步。佛陀在那时的形象,后来以绘画和雕塑的形式在佛教艺术中有许多的呈现,成为激励人们修行的源泉。在本章里,读者也可找到佛陀在尼连禅河畔识破魔军一事的原貌,同时也可看到佛陀成道所觉悟的内容。
叙述者:在三藏经典中,对佛陀出家的记载,其朴实的程度令人惊讶。一如佛陀的诞生及早年的记载那样,完全没有后期记述中所呈现的详尽细节。下面的记述,便是撷取自佛陀为不同的人所做的几个开示。
远离欲乐,追求解脱
阿难:在我觉悟之前,当还是个未觉悟的菩萨时,我自身受制于生、老、病、死、忧伤与烦恼,我所追逐的一切也受制于这些事物。我后来想:“为何自己受制于生、老、病、死、忧伤与烦恼,却还要去追逐受制于这些的事物呢?若我自己受制于这些事物,现在看到它们的过患,我应当去追求不生、不老、不病、不死、无忧、无恼的最上解脱涅槃。(M.26)
在我觉悟之前,当还是个未觉悟的菩萨时,我想:“在家的生活杂乱、不洁;出家的生活宽广无羁。在家要修如光辉真珠般圆满清净的梵行,谈何容易?我何不剃除须发,着袈裟,出家而过无家的生活呢?”(M.36,100)
后来,当我仍年轻,有着一头黑发,充满青春气息,刚刚步入人生的第一阶段时,于父母不赞成,并为此而悲伤流泪之中,我剃除须发,着袈裟,出家而过无家的生活。(M.26,36,85,100)
宾比萨拉王(Bimbisàra,古音译:频婆娑罗,瓶沙王)的访谈
唱诵者:
我述世尊之出家,明眼者如何出家,
如何应他之质问,出家之因如何答。
在家生活多杂闹,充满尘劳之气息;
出家生活广无羁,明白于此择出家。
出家之后依我身,断绝一切身恶行,
杜绝诸语言之过,以过洁净之生活。
成道前在马嘎塔,山围之国王舍城,
带着圆满之相貌,行于城中而乞食。
宾比萨拉坐宫殿,见彼行过宫殿前,
一见彼具微妙相,便呼诸臣同来观:
“汝等注意此尊者,容姿俊美多威仪,
行止清净与完美,双眼垂视且专注,
眼光只见一犁远。彼之出身非贫贱,
我遣御使随其后,视其将往何处行。”
御使接令即出发,紧随世尊身后行。
“比丘今欲往何处,彼之住处何处寻?
家家次第续乞食,谨慎守护诸根门,
保持正知与正念,不过多时钵巳满。
次第乞食已结束,圣者启程离王城,
一直前往槃荼婆(Paõóava):彼必住于此山麓。”
世尊今回己住处,然后诸使近前去。
其中一使回王城,回答国王之询问:
“大王若问此比丘,如虎如牛如狮子,
独自正身而端坐,槃荼婆东山窟中。”
刹帝利王听此言,传唤御车疾出城,
来至槃荼婆山麓,车过尽头下车行,
步步行近比丘前,诣彼圣者坐其处。
国王坐下心欢喜,与彼寒暄相问候,
寒暄语毕王致意,国王如是述来意:
“汝尚年轻且年少,青年人生第一期,
具大丈夫好相貌,出身如正刹帝利。
适合率一流军队,适合领象军战斗,
请受我与汝财富,告知我汝之出身。”
“彼为繁荣之国家,位于雪山之山麓,
居民为高沙喇人(Kosalans,古音译憍萨罗,拘萨罗,拘舍罗),部族依太阳命名,
我之家族为释迦,出家不为求欲乐。
已见欲乐之过患,已见出离得安稳,
出家努力勤精进,此是我心之所欲。”(Sn.3:1)
拜师修苦行,未得解脱
阿难:现在我出家过无家的生活,为追求最善的追求无上寂静的最高境界。所以,我去找阿罗逻迦罗摩(A ëàraKàlàma),对他说:“吾友,迦罗摩!我想以此法与律而修梵行。”
当我说完后,阿罗逻迦罗摩告诉我:“尊者!你可以住下来。在此的教法,无须很长的时间,智者便透过证智,而获得、安住、证知此教法,这就是他老师所了知的一切。”
我很快学习完那些教法,我可以声言,就仅仅以嘴唇复述,以及背诵他的教法而论,我能以智与信心来述说。而且我知道也见到,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也可以做到如此。
我思惟:“阿罗逻迦罗摩并非单凭信心而宣说教法,因为他透过证智,而获得、安住、证知此教法。可以肯定地说,他透过亲身的知与见而安住于此教法中。”
我于是去见阿罗逻迦罗摩,对他说:“吾友,迦罗摩!你自称透过证智,而获得、证知此教法,是到何种程度?”
此话说完,他声称所达到的是无所有处。我于是想到:“并非唯有阿罗逻迦罗摩具足信、精进、念、定、慧五根,我自己也具足。假如我也努力,去证知他透过证智而获得、安住、证知的教法,结果会如何呢?”
我很快就成功地做到这一点,于是去见阿罗逻迦罗摩,对他说:“吾友,迦罗摩!你自称透过证智,而获得、安住、证知此教法,就是这个程度吗?”他告诉我的确如此。
“吾友!我透过证智,而获得、安住、证知此教法,也是这个程度。”
“我们是有福的,朋友!在梵行的生活里,我们值遇如此尊贵的同行者,实在真是幸运。我宣说透过证智而获得、证知的教法,你也透过证智而获得、安住与证知它。再者,你透过证智而获得、安住、证知的教法,正是我宣说透过证智而获得、证知的教法。所以,你了知的教法,我也了知;我了知的教法,你也了知。我是如此,你也是如此;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来!朋友,让我们共同领导这个团体吧!”之后,我的老师阿罗逻迦罗摩,就把我这个学生摆在与他同等的地位,给予我最高的崇敬。
我想:“这一教法无法把人导向离欲、离贪、灭尽、寂静、证智、觉悟与涅槃,而仅仅导向无所有处。”我不满意这教法,于是离开它而继续自己的探索。
为追求最善的追求无上寂静的最高境界,我找到郁陀迦罗摩子(Uddaka Ràmaputta),对他说:“朋友!我想以此法与律而修梵行。”(M.26,36,85,100)
叙述者:佛陀在郁陀迦罗摩子指导下的修行经历,与前述相同,除了成就较高的定非想亦非非想处定,以及郁陀迦罗摩子让他独挑该团体的领导之责,但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住于密林,不怖不惊
阿难:我想:“这一教法无法把人导向离欲、离贪、灭尽、寂静、证智、觉悟与涅槃,而仅仅导向非想非非想处定。”我不满意这教法,于是离开它而继续自己的探索。
“为追求最善的追求无上寂静的最高境界,我行脚游化于马嘎塔国(magadha,古音译:摩揭陀,摩羯陀,默竭陀),最后抵达伍卢韦喇村附近的将军村(Senànigama)。在那里,我看到一片令人愉悦、喜爱的大地与树林,一条有着舒适平滑河岸的清澈河流,附近还有一个村落可作为乞食的据点。我想:“对一个想要精进的人而言,这是个适合精进的好地方。”(M.26,36,85,100)
在我觉悟之前,当还是个未觉悟的菩萨时,我想:“住在偏远的密林中令人难以忍受,远离又很难实现,独处令人感到不乐。有人会想,比丘若无定力,在那样的密林中修行肯定会发疯。”
我想:“假如一个沙门或婆罗门身、语、意不清净,在谋生当中贪图他人所有,耽染感官的享乐,被瞋恨吞没,被昏沉缠绕,内心掉举,多疑不信,自赞毁他,战慄畏缩,贪求利养名闻,懈怠不精进,失念不正知,无有定力,内心困惑,愚钝暗昧像这样的沙门或婆罗门,若住于偏远的密林中,由于自身的那些染污,便会招致不善的怖畏与惊惧。但我住于偏远的密林时,并非那样的人。我没有任何上述的染污,圣者解脱了那些染污,我是住于偏远密林的圣者之一。”看到自己解脱了那些染污,住在森林中的我感到十分自在。
我想:“在每月十四、十五、初八日等特殊神圣之日的夜晚,若我那时刻意到令人怖畏之处过夜,例如去果神庙、林神庙、树神庙等令人毛发直竖之处,或许我会碰到那种怖畏与惊惧?”
之后,在每月十四、十五与初八日等特殊神圣之日的夜晚,我就去到那些令人怖畏之处,例如去果神庙、林神庙、树神庙等令人毛发直竖之处,当我住在那里时,一只鹿可能向我靠近,一只孔雀可能碰断一根树枝,或一阵风可能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然后,我想;“现在生起的肯定就是怖畏与惊惧吧!”
我又想到:“为何我老期盼着怖畏与惊惧呢?当它们出现时,为何我不去克服它们,同时保持当时的姿势呢?”
当我行走而感到怖畏与惊惧时,我便不站立、不坐下,也不躺卧,直到克服它们。当我站立而感到怖畏与惊惧时,我便不行走、不坐下,也不躺卧,直到克服它们。当我端坐而感到怖畏与惊惧时,我便不行走、不站立,也不躺卧,直到克服它们。当我躺卧而感到怖畏与惊惧时,我便不行走、不站立,也不坐下,直到克服它们。”(M.4)
弃舍渴爱,精进于苦行
心中自然想起三个从未听闻过的譬喻。
譬如有一块浸在水里湿润、多汁的生木,有人拿着一个上面的取火木钻走来,心想:“我想生火,我想取暖。”你认为如何?此人是否会用木钻去磨擦那块浸水而湿润、多汁的生木,生火并取暖呢?”“不会的,世尊!为什么呢?因为那块生木本身既湿润又多汁,且它又浸在水里。所以那个人只会徒劳与失望。”同样地,当一个沙门或婆罗门身心都尚未远离感官的欲望,当他尚未弃舍乃至平息对感官欲望的贪欲、喜好、热爱、渴求与痴迷,那么,不论这善良的沙门或婆罗门,是否经历痛苦的、折磨的与刺穿的感受,在任何一个情况下,他都不能获得智、见与无上正觉。这是我从未听闻过,第一个在心中自然生起的譬喻。
然后,譬如有一块离于水而置于干地的湿润、多汁的生木,有人拿着一个上面的取火木钻走来,心想:“我想生火,我想取暖。”你认为如何?此人是否会用木钻,去摩擦那块离于水而置于干地的湿润、多汁的生木,生火并取暖呢?“不会的,世尊!为什么呢?因为那块生木虽已在干地上,远离水面,但它本身仍是湿润、多汁的。所以,那个人只会徒劳与失望。”同样地,当一个沙门或婆罗门身心都尚未远离感官的欲望,当他尚未弃舍乃至平息对感官欲望的贪欲、喜好、热爱、渴求与痴迷,那么,不论这善良的沙门或婆罗门,是否经历痛苦的、折磨的与刺穿的感受,在任何一个情况下,他都不能获得智、见与无上正觉。这是我从未听闻过,第二个在心中自然生起的譬喻。
然后,再次假设有一块离于水而置于干地的干燥枯木,有人拿着一个上面的取火木钻走来,心想:“我想生火,我想取暖。”你认为如何?此人是否会用木钻,去摩擦那块离于水而置于干地的干燥枯木,生火并取暖呢?”“会的,世尊!为什么呢?因为那是块干燥的枯木,且又离于水而置于干地上。”同样地,当一个沙门或婆罗门身心都尚未远离感官的欲望,当他尚未弃舍乃至平息对感官欲望的贪欲、喜好、热爱、渴求与痴迷,那么,不论这善良的沙门或婆罗门,是否经历痛苦的、折磨的与刺穿的感受,在任何一个情况下,他都不能获得智、见与无上正觉。这是我从未听闻过,第三个在心中自然生起的譬喻。
我又想:“假如我咬紧牙根,舌头顶住上颚,以自己的心去打击、箝制、压迫自己的心,那会如何呢?”然后,犹如强壮者抓着弱小者的头与肩膀,打击、箝制、压迫他,我咬紧牙根,舌头顶住上颚,以自己的心去打击、箝制、压迫自己的心。当如此做时,汗水从我的腋下流了下来。
虽然我生起不疲厌的精进,也建立起不断的正念,然而身体变得劳动过度且不平静,因为这痛苦的精进让我感到筋疲力尽。不过,如此痛苦的感受对我的心完全没有影响。
我又想:“假如我修习止息禅,那会如何呢?”我于是停止用口、鼻呼吸。当如此做时,我听到很大的风声由耳而出,有如铁匠鼓动风箱时所发出的吵声一般。
我停止用口、鼻与耳朵吸呼。当如此做时,强风撕绞着我的头,我的颈仿佛被一个壮汉用利剑劈开。然后便是剧烈的头痛,仿佛有个壮汉正使劲地勒紧箍在我头上的皮条。接着,强风割开我的腹部,仿佛一个熟稔的屠夫或其学徒用利刀切开公牛的肚子。之后,我感到剧烈灼人的腹痛,仿佛有两个壮汉抓住一个疲弱的人的两个胳膊,把他放在一堆煤火上烧烤。
虽然我生起不疲厌的精进,也建立起不断的正念,然而身体变得劳动过度且不平静,因为这痛苦的精进让我感到筋疲力尽。不过,如此痛苦的感受对我的心完全没有影响。
那时,当诸天见到我,他们会说:“沙门瞿昙(Gotama,古音译:乔答摩,瞿昙)死了。”其他天人会说:“沙门瞿昙还没死,不过已在死亡边缘。”更有别的天人会说:“沙门瞿昙既未死,也不在死亡边缘:沙门瞿昙是个阿罗汉、圣人,因为圣人之道就是如此。”
我又想:“假如我绝食,那会如何呢?”不久,诸天来到这里并说:“善男子!别完全绝食,若你如此做的话,我们将把天人的食物注入你的毛孔,让它维持你的生命。”我想:“既然我宣称要彻底绝食,而这些诸天却把天人的食物注入我的毛孔,让它维持我的生命,那么我就打妄语了。”我说:“没有必要。”于是便遣走了他们。
我又想:“假如我吃很少的食物,例如每次只喝少量的豆子汁、扁豆汁或豌豆汁,那会如何呢?”于是我便这样做了。当如此做时,我的身体变得骨瘦如柴,四肢变得像接合在一起的藤条或竹节,只因为我吃得太少。我的臀部变得像骆驼的蹄;隆起的脊椎骨,犹如串起的珠子;肋骨瘦削突出,犹如旧谷仓屋杂乱无章的椽木;眼光深陷入眼窝,犹如深井中映现的水光;头皮皱缩,犹如因风吹日晒而皱缩凋萎的绿葫芦。若触摸肚皮,就能摸到脊柱;触摸脊柱,就能摸到肚皮。大小便时,头会向前倒去。当以手搓揉四肢以放松身体时,身上的毛发因根部烂坏而纷纷脱落,只因为我吃得太少。
当人们看到我时,他们会说:“沙门瞿昙是黑皮肤的人。”其他人说:“沙门瞿昙不是黑皮肤,而是棕色皮肤的人。”更有别的人说:“沙门瞿昙既不是黑皮肤,也不是棕色皮肤,而是白皮肤的人。”由于我吃得太少,清净、皎洁的肤色因而损坏了。(M.36,85,100)
奋勇击退十魔军
唱诵者:
我在尼连禅河(Neranjarà)畔,精勤调伏于己身,
坚定不移欲获取,真正解脱于束缚。
黑魔(Namucã)障解脱,以悲悯语告我:
“汝如是消瘦苍白,汝之死期巳将近;
汝身千分交死魔,仅余一分留生机。
汝活方是好选择,汝活方可获福德,
来修清净之梵行,向圣火祭献奠酒,
以此赢得大福德,如是精勤又何益?
精勤之路实艰难,困难且难以承受。”
当魔罗(Màra)述此偈时,缓慢走近立一旁。
魔罗立于世尊前,世尊以此答魔罗:
“放逸之人汝恶魔,来此是为己目的,
我于福德无所需,魔罗可为需者说。
因我有信与精进,此外还有智慧生,
如是调伏于己身,汝何对我说活命?
风之吹拂能干涸,彼之滚滚长流水,
如是调伏己身时,何能不干我身血?
而当血液干涸时,胆汁、痰液也干涸,
当肉体渐疲惫时,能使我心益澄静。
我将具足念与慧,也具更高之禅定,
如此生活我了知,感受之最高极限,
我心不寻求欲乐,汝见众生中纯净。
汝之一军是爱欲,汝之二军是不乐,
第三支军是饥渴,第四支军是渴爱,
第五支军是昏眠,怖畏是第六支军,
怀疑是第七支军,八军是恶毒顽固,
利养、荣誉与名声,还有邪行得名声,(第九军)
称扬自己贬他人。(第十军)
此等皆是黑魔军,全是汝之战斗军,
唯有勇者能胜彼,而得胜利之喜悦。
我挥不撤之军旗,我说惜命为可耻,
宁可战死于沙场,不愿失败而苟活。
曾有沙门、婆罗门,此时投降而匿迹,
彼等必定不了知,朝圣者所行之道。
今见环绕之魔军,我装备作战象军,
奋跃与之行战斗,不愿被人所驱退。
从世界一切诸天,无法击退汝魔军,
我今以慧摧破它,如以石头破木缽。(Sn.3:2)
寻找其他通往觉悟的方法
阿难:我想:“当一个沙门或婆罗门,不论在过去、未来或现在经历这种由努力所引起的痛苦、折磨与刺穿的感受,顶多与我现在经历的相等,但绝不会超过它。然而,透过这样严酷的苦行,我并未到达超越常人的境界,而获得圣人的知见。是否有其他通往觉悟的方法呢?”
我想到有一回父亲释迦王在劳作时,我坐在阎浮树荫下,远离感官的欲望,远离不善法,我进入初禅,伴随它的有寻、伺,以及由远离而生的喜与乐。我想:“这会是通往觉悟的方法吗?”之后,回忆起那段往事,我明白这确实是通往觉悟的方法。
然后,我又想到:“为何我要害怕这种乐呢?它是乐,但它与感官的欲望和不善法无关。”我于是想到:“我不害怕这种乐,因为它与感官的欲望和不善法无关。”
我想到:“以如此极端瘦弱之身,我不可能得到那种乐。或许我该吃一些乳粥与面包的固体食物?”
那时有五位比丘在照顾我,他们的想法是:“若沙门瞿昙证到某种境界,他必定会告诉我们。”当我一开始吃粥与面包的固体食物时,那五位比丘感到厌恶,于是离我而去,他们想:“沙门瞿昙已开始放逸,舍弃精进,而回复奢侈的生活了。”(M.36,85,100)
五个重大的梦
叙述者:菩萨作了五个梦
注释者:那是在他觉悟的前一晚,这些梦是他即将达到目标的前兆。
阿难:在如来、应供、正等觉者成就正觉之前,作了五个重大的梦。哪五个呢?
当他还只是个未觉悟的菩萨时,他梦见自己以大地为床,群山之王的喜马拉雅山为枕;左手置于东海,右手置于西海,双脚置于南海。这是他作的第一个梦,预示他是无上的正等觉者。
当他还只是个未觉悟的菩萨时,他梦见一棵蔓藤类的植物从他的肚脐长出,直到云端。这是他作的第二个梦,预示他将发现八正道。
当他还只是个未觉悟的菩萨时,他梦见黑头的蛆,从双脚爬上并布满膝盖。这是他作的第三个梦,预示许多着白衣的在家人将终生皈依如来。
当他还只是个未觉悟的菩萨时,他梦见四只不同羽色的鸟从四方飞来,当飞落脚边时,全部变成白色。这是他作的第四个梦,预示着四个不同的种姓刹帝利、婆罗门、吠舍、首陀罗,都可透过如来所宣说的法与律,而证得无上解脱。
当他还只是个未觉悟的菩萨时,他梦见自己走在一座大粪山,却不为粪所污。这是他作的第五个梦,预示如来虽取得饮食、衣服、床座与医药等资具,但他受用这些资具时,并无贪、痴或执着,且清楚它们的过患,也了解其作用。(A.5:196)
入四种禅,得三明而成正觉
叙述者:许多经典从不同的角度叙述觉悟这件事,有如一个人从上、下与各个不同的侧面去描述一棵树,又如从陆、海、空的途径去描述一次旅程。
注释者:对证悟的描述,有的将之视为透过禅定增长而来的三种真实的智,有的将之视为透过生命无常的历程发现缘起的架构,或将之视为一种探索:在这个思想、行为、事物、可能性、必然性相互交织的问题世界中,寻求不虚妄的诠释与价值的真正标准。下面的说明则是由禅定中发现四圣谛来叙述。
阿难:当我吃了固体的食物,恢复了体力,远离欲望,远离不善法后,便获得并住于初禅,伴随它的有寻、伺、喜,以及由远离而生的喜与乐。但我不让这已生的乐受控制心,当止息寻与伺后,便获得并住于第二禅中,于内生起净信,没有寻与伺而心专一,以及由定所生的喜与乐。但我不让这已生的乐受控制心,当喜也减弱后,我住于舍、念与正知,还有感觉身体的乐受,便获得并住于第三禅中,也就是圣人所说的;“他以舍、念,而住于乐受之中”。但我不让这已生的乐受控制心,当我舍断身体的苦、乐二受,先已灭除心理的忧、喜二受,便获得并住于第四禅中,不苦不乐,以及由舍而生的念的清净。但我不让这已生的乐控制心。
我得定的心如是变得清净、洁白、无垢、无秽,当心变得柔软、有力、稳定、安住不动时,我把心导向于忆宿命智。我忆念种种过去世,也就是我的前一生、二生、三生、四生、五生、十生、二十生、三十生、四十生、五十生、百生、千生、十万生,世界的无量成劫、无量坏劫、无量成坏劫。忆念:“我生在此地,有如是名、如是种姓、如是貌、如是食、如是苦乐之受、如是寿限。此世寿尽,我转生彼地,也有如是名、如是种姓、如是貌、如是食、如是苦乐之受、如是寿限。彼世寿尽,我又转生于此。”以如此各种的细节与特殊情况,忆念起自己种种的过去世,这是我在初夜获得的第一个真实的智。正如发生在任何一个精进、热忱、不放逸的人身上般,驱走无明而真实的智生起,驱走黑暗而光明生起。但我不让这已生的乐控制心。
我得定的心如是变得清净、洁白、无垢、无秽,当心变得柔软、有力、稳定、安住不动时,我把心导向于有情死生智。以胜过常人的清净天眼,见众生的死时与生时,知其各随投生之处,而有贵贱与美丑,幸与不幸。如此,我明白众生如何依自己的业行而流转生死:“这些世间众生,造身恶行、语恶行、意恶行,诽谤圣人,怀诸邪见,行邪见业。一旦身坏命终,便转生于苦界、恶趣、堕处,乃至地狱。但那些世间众生,具身善行、语善行、意善行,不诽谤圣人,心怀正见,行正见业。一旦身坏命终,便转生于善趣,乃至天界。”如此以胜过常人的清净天眼,我见众生的死时与生时,知其各随投生之处,而有贵贱与美丑,幸与不幸。如此,我明白众生如何依自己的业行而流转生死,这是我在中夜获得的第二个真实的智。正如发生在任何一个精进、热忱、不放逸的人身上般,驱走无明而真实的智生起,驱走黑暗而光明生起。但我不让这已生的乐控制心。
我得定的心如是变得清净、洁白、无垢、无秽,当心变得柔软、有力、稳定、安住不动时,我把心导向于漏尽智。我以证智如实知“此是苦”,如实知“此是苦之集”,如实知“此是苦之灭”,如实知“此是苦灭之道”;我以证智如实知“此等是漏”,如实知“此是漏之集”,如实知“此是漏之灭”,如实知“此是漏灭之道”。我如是知,如是见,心便从爱欲漏中解脱,从有漏中解脱,从无明漏中解脱。当心解脱时,生起“此是解脱”之智,我证知:“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皆办,不受后有。”这是我在后夜获得的第三个真实的智。正如发生在任何一个精进、热忱、不放逸的人身上般,驱走无明而真实的智生起,驱走黑暗而光明生起。但我不让这已生的乐控制心。(M.36)
如实了解十二缘起
注释者:下面是对有条件性的结构换句话说,即是缘起的描述。我们将于后面回到这一主题。
阿难:在我觉悟之前,当我还是个未觉悟的菩萨时,我思惟:“这世界已陷于苦恼;它由生到老、死,死后又再生,不知如何出离生、老、死之苦。何时才会出离此苦呢?”
我思惟:“因为有什么而有老死呢?老死又以什么为缘呢?然后,依正思惟,我依慧而悟得:“因为有生而有老死,老死以生为缘。”
我思惟:“因为有什么而有生呢?生又以什么为缘呢?”然后,依正思惟,我依慧而悟得;“国为有有而有生,生以有为缘。”
我思惟:“因为有什么而有有呢?有又以什么为缘呢?”然后,依正思惟,我依慧而悟得:“因为有取而有有,有以取为缘。”
“……因为有爱而有取……
“……因为有受(乐、苦或不苦不乐)而有爱……”
“……因为有触而有受……”
“……因为有六入而有触……”
我思惟:“因为有什么而有六入呢?六入又以什么为缘呢?”然后,依正思惟,我依慧而悟得:“因为有名色而有六入,六入以名色为缘。”
我思惟:“因为有什么而有名色呢?名色又以什么为缘呢?”然后,依正思惟,我依慧而悟得:“因为有识而有名色,名色以识为缘。”
我思惟:“因为有什么而有识呢?识又以什么为缘呢?”然后,依正思惟,我依慧而悟得:“因为有名色而有识,识以名色为缘。”
我思惟:“识由此而退还,它不越过名色。不论此人是正在生、老、病、死,正在消逝或转生,它都是如此发生。换句话说,以名色为缘而有识,以识为缘而有名色,以名色为缘而有六入,以六入为缘而有触,以触为缘而有受,以受为缘而有爱,以爱为缘而有取,以取为缘而有有,以有为缘而有生,以生为缘而有老死与愁、悲、苦、忧、恼。这是全苦聚之集。”我于此前所未闻之法集,而生眼、智、慧、明与光。
我思惟:“因为无有什么而能无老死呢?由什么之灭而有老死之灭呢?”然后,依正思惟,我依慧而悟得:“因为无生则无死,由生之灭而有老死之灭。”
“……无有则无生……”
“……无取则无有……”
“……无爱则无取……”
“……无受则无爱……”
“……无触则无受……”
“……无六入则无触……”
“……无名色则无六入……”
“……无识则无名色……”
我思惟:“因为无有什么而能无识呢?由什么之灭而有识之灭呢?”然后,依正思惟,我依慧而悟得:“无名色则无识,由名色之灭而有识之灭。”
我思惟:“我已到达觉悟之道,也就是说:由名色之灭而有识之灭;由识之灭而有名色之灭;由名色之灭而有六入之灭;由六入之灭而有触之灭;由触之灭而有受之灭;由受之灭而有爱之灭;由爱之灭而有取之灭;由取之灭而有有之灭;由有之灭而有生之灭;由生之灭而有老死与愁、悲、苦、忧、恼之灭。这就是全大苦聚之灭。”我于此前所未闻之法灭,而生眼、智、慧、明与光。
譬如有人游行于旷野森林中,发现一条古道、古径,古人所游历之道。他沿着此道而去,发现一座古城、古都,是古人生活过的都城,其中有公园、树木与湖水,城墙环绕,十分美观。同样地,我也发现了这条古道、古径,这条过去等正觉者所游历之道。
那么,这条古路、古径是什么呢?这是八圣道,也就是正见、正思惟、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与正定。
我沿着这条古道,如此便证知老死、老死的集、老死的灭,以及通向老死灭之道。我证知生、生的集、生的灭,以及通向生灭之道。我证知有……取……爱……受……触……六入……名色……识等。我证知行、行的集、行的灭,以及通向行灭之道。(S.12:65;参D. 14)
如实证知五取蕴的作用、过患与出离
注释者:下面是觉悟的另一个描述,它是从对因缘所生的行为与思想作正确判断的角度来说明。经典上将这因缘所生的归纳成五蕴,在五蕴中所有依因缘而生的经验,当经过分析后,都可以被归类。
阿难:在我觉悟之前,当我还是个未觉悟的菩萨时,我思惟:“关于色、受(乐、苦、不苦不乐)、想、行、识这五蕴,以什么为作用?以什么为过患?以什么为出离?”然后我思惟:“基于五蕴而生起的身心的喜乐,便是它的作用。事实上,这一切事物都是无常的、苦的,且会变异的,这就是它的过患。调伏、弃舍对它们的欲贪,便是出离。”
只要我尚未如实地证知五取蕴的作用、过患、出离即是如此,我在诸天、魔王、梵天的世界,以及沙门、婆罗门、国王与人民的众生界里,便不能宣称我已证得无上的正觉。但是,我一旦如实地证知五取蕴的作用、过患、出离即是如此,我在诸天、魔王、梵天的世界,以及沙门、婆罗门、国王与人民的众生界里,便能宣称我已证得无上的正觉。(S.22:26)
自己尚未免于生、老、病、死、愁、烦恼,见到倾向于这些事物的过患,我寻求无生、无老、无病、无死、无愁、无烦恼的最上解脱涅槃,而我证得了。我在心中生起如是知见:“我已确实解脱,这是我的最后一生,往后不再受生。”(M.26)
灭尽贪爱,证得涅槃
注释者:到此时已证得觉悟。根据传统,佛陀现在不再是个菩萨在觉悟之后最先说的话便是:
唱诵者:
我多生流转轮回,寻而未获造屋者,
生生相继何其苦!如今已见造屋者,
汝不再建造屋舍,屋之椽桷皆毁坏,
屋之栋梁亦摧折。我灭尽一切贪爱,
心证得无为涅槃。(Dh.153-54)
注释者:以上是佛陀刚觉悟后所说的头几句偈,据传统所说的这些话并非出声讲的。佛陀证悟之后出声讲的头几句话,出现在三个偈中的第一颂,它的开头是:“诸法向其显现时......”(请参看下一头)
原注
Kusala是指“善的”、有利益的。(向智)
Akusala原译为“无利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