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次第说法’是指,佛陀为了让弟子信众的信仰或智慧之境界,逐渐有进展;而从初级的教法,到高深的教法,按照次第顺序而说法。
例如:先说布施、持戒、生天三论;其次说五欲有何种过失、缺点,是卑劣且污秽的;再其次,说离欲是如何生多功德利益。
当弟子信众的心,因而变得纯真得像一张白纸时,佛陀就开始为他(她)或他们,说四圣谛的教法。
因为是用远离执着、去除先入为主的纯真之心。来听闻四圣谛,所以人们能正确地理解,因而得到正确的佛教世界观、生命观的智慧。
若某信众的过去世波罗密资粮深厚,当佛陀为他说四圣谛的教法时,此信众可生起‘法眼’,乃至达到不同的圣果位。
次第说法是到四谛说为止。接着,释尊会再为得法眼者,说观法之五蕴无常、苦、无我的禅修业处,让他能在静处禅修,进而得到最高的证悟。
如此,根据对方信仰或智慧的程度,依序变换说法的内容,这即是次第说法。
释尊的教化方法有二种:一、次第说法;二、一乘道。所谓‘一乘道’,就是从凡夫到最高位阿罗汉,只以同样的说法而贯彻之。
而在次第说法中,布施、持戒、生天这三论,即是业报说。善恶业,必定会有与之对应的善恶果报,这在佛教以前的《奥义书》中即已论及。
虽然此说在当时的印度,已被承认是适当而合理,但似乎仍有不少不知因果业报,或否定善恶、否定因果,怀有唯物论或虚无主义等邪见之人。
释尊教示人们佛教时,在进入佛教本来的学说之前,首先为人们说通俗的业报说。亦即,若能布施财物给穷困的邻人、宗教师、僧团等(布施论),
若能遵守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等戒律,过着有道德的生活(持戒论),来世必定生天,得到幸福(生天论);
反之,若吝啬财物,贪求独占而不布施,过着破戒、无惭、不道德的生活,来世必定堕于地狱、畜生、阿修罗、饿鬼恶趣,遭受不幸。
唯有依于明白因果的道理,远离邪见,才能开启正眼,过着光明磊落的生活。在三论之后,佛陀则说五欲的过患,及离欲的功德。
所谓五欲,即是感官之欲,乃本能性的官能欲求。此欲求必定伴随着执取,产生与他人之间的不和、嫉妒、诈欺、斗争等等,生起苦恼。
世间的许多悲剧,即是多起因于执着的欲求。因邪见而造恶业,或者官能的欲求,皆是由于以自我为中心的执于。
因此,若远离邪见,正确了知因果,远离官能的执着欲求,即能摧破以自我为中心的坚固心壳,去除自他的心之障碍,与他人融和,具有纯洁而柔软的心。
在后来的大乘佛教中,亦多说舍弃我见,忏悔其心。原始佛教虽然不太提到忏悔,但是,在明白因果道理,反省过去的恶业之时,必然也会生起忏悔的心情。
这种自我发露,毫无私心的柔软、明净、清白之心,与忏悔的心情是相同的。这种心的状态被比喻为去除污垢后,漂白成洁白的布。
如同染布人可以随心所欲,将洁白的布染成任何颜色;同样地,当对方的心柔软、明净、清白时,佛陀才为说佛法独特的四圣谛。
因为对方,已远离先入为主的观念,其心已空,所以能够如实正确地理解四谛教法。若是对方的心充满邪见,因偏见而固执,佛陀再怎么为他说真理,他也不能如实地接受。
他不是完全拒绝,就是因有色的眼镜,而偏颇地接受。为了避免产生如此的危险,佛陀才先以次第说法,让对方的心变得柔软、明净。对方因此而能正确地理解四圣谛,期待获得‘一切生法,皆即是灭法’的法眼。
从原始佛教以来,烦恼即有五下分结、五上分结二种。所谓‘五下分结’,是在下分——即欲界所断除的烦恼,是指身见、疑、戒取、欲贪、嗔恚这五种。
其中,身见、疑、戒取是在须陀洹的见道时所断,欲贪、嗔恚则于阿那含时全断。
其次,‘五上分结’相当于阿那含以后,所应断除的上二界的烦恼,以及其余一切烦恼,不过主要是列举色贪、无色贪、无明、慢、掉举五项。
其中,最后一项掉举,部派佛教等以之为重要烦恼。由于掉举会妨碍禅定,所以将掉举列为上分结。但在《俱舍论》只将掉举列为大烦恼,在唯识说中,掉举也只不过是随烦恼而已。
见惑的情况,在断除修惑各个阶段的证悟中最为重要,乃至在任何情况皆是最重要的,它即是破除我执。
在原始佛教中,提出应当观察五蕴的无常、苦、无我,以作为修道的坐禅观法。从最初的凡夫时代,乃至最高的阿罗汉,贯通各阶段的一乘道所提出的四念处观之修习。
其观察身、受、心、法的不净、苦、无常、无我,也是为了体证无我。又,原始佛教修习的三解脱门——空解脱、无相解脱、无愿解脱,也是为令证得无我。
禅宗所强调的‘无’,净土宗所提倡的‘绝对他力’,皆是为令舍弃自我的考量。只要存有自我的情识,就绝对无法得到涅槃的证悟。
但是,舍离自我的执着,是极为困难的事。因此,禅宗的证悟需要十年、二十年的修行。他们认为,以自我为中心的第七末那识,本能性地根深蒂固存在于内心深处。
去除自我的执着,非得在内外一切平等视之的平等性智完成,也就是在佛果位时方能做到,这也说明了其舍离的困难程度,及最后证悟的不易。
可知禅宗的脱落身心,打破漆桶相当困难,若非舍弃身家性命的觉悟,是无法得到此境地的。
部派佛教的阿毘达磨认为,涅槃是不生不灭、没有变化的无为法之存在。但是在原始经典中,涅槃或无为之词,并非指不生不灭的存在,而是指,在灭除了贪嗔痴等一切烦恼之后,一种理想的心的状态,此即名为涅槃。
因此,例如在巴利《相应部.无为相应》中,列出涅槃的别名有:无为、终极、无漏、真谛、彼岸、微妙、极难见、不老衰、坚牢、不坏、不可见、无障碍、寂静、
不死、胜妙、幸福、安稳、爱尽、希有、未曾有、无灾、无灾法、涅槃、无嗔、离贪、清净、解脱、无执着、避难所、救护所、归依处、到彼岸等词。
关于‘现观’,根据有部的《俱舍论》等,有所谓:苦法智忍、苦法智、苦类智忍、苦类智,乃至道法智忍、道法智、道类智忍、道类智,
认为有关四谛的三界之见惑,于十六个心识刹那,各别被断除,所以当然是渐次现观说。
因为十六个心识刹那是极短的时间,所以也被认为是一瞬间的断惑,由此观点来看,也产生现观是一时生起的顿断之说。
不过严格说起来,需要十六个心识刹那,经过欲界及色界、无色界,四谛各别起现观,故说见惑渐断。
但是,主张顿断者认为十六心刹那为一时,除此之外,从理论上来看,由于真正理解苦谛,所以一定也同时理解苦之原因─集谛;
又,若能真正自觉苦,必定也能自觉崇高理想的灭谛;正确了知灭谛,也一定能了知作为其原因的道谛。
因此,正确理解苦谛时,也必定同时正确理解集、灭、道三谛。从这点来看,理解一谛时,一定也必须理解其余三谛,四谛同时理解,此即是顿现观说的理由之一。
根据《异部宗轮论》,大众部、一说部、说出世部、鸡胤部等大众四部的本宗同义;以及化地部主张四圣谛一时现观说;
说一切有部及大众四部之末宗异义,则主张四圣谛渐现观说。又根据《大毘婆沙论》,分别说部,也主张四圣谛一时现观说。
根据巴利佛教的《论事》及其注解,在一之四提到正量部、二之九提到案达派(南方案达罗地方的大众四派)、说一切有部、正量部、贤冑部,主张四圣谛渐次现观说。
相对于此,南方上座部(巴利佛教)则认为理论上来看,四圣谛是一时顿现观。
关于圣位与断惑,有部提出的说法是:八十八使见惑、八十一品修惑是随着见道、修道、无学道等修行阶段而被断灭。
瑜伽行派则进一步详细分析,烦恼有分别起、俱生起二种类别,又各分为烦恼障、所知障,将前六识、第七末那识各别断除的经过,根据烦恼的现行、种子、习气的强弱而考察。
例如,《成唯识论》所说的资粮位、加行位等阶位,法相宗所说的四十一位。
又,所谓‘现行’,是烦恼实际生起的状态,‘种子’是指烦恼的习惯力之状态,‘习气’是指其些微残留的痕跡,种子以下不起现行。
见道位与不退转位未必相同。根据有部等部派佛教之说,见道是作为初步圣者的不退转位,但是,阿罗汉位是否有不退转?对此各部派间有异说。
有部提出五种罗汉,其中有退转者,也有不退转者。大乘的十住说、十地说中,关于不退也有各种种类。
在最初期大乘的十地(十住)中,第七是不退转位,是否本来此与见道就被看成是同等的,这点不得而知。
唯识说、天台的别教大乘说,将十地中的初地视为见道,圆教说则将十住的初住视为见道。
又,在原本的华严十地说中,是以第八不动地为不退转位。
梵文《大事》的十地说,在第四地的说明中,提到不退法或不退菩萨,但是又认为五地、六地仍有所退转,所以并非确定之说。
总之,见道位是最初的不退转,一旦成为圣者,即不再退转而堕落为凡夫。
关于现观,在瑜伽行派中,有六现观之说。例如,《瑜伽师地论》、《显扬圣教论》、《成唯识论》等所出,即:思现观、信现观、戒现观、现观智諦现观、现观边智諦现观、究竟现观。
第一、思现观,是指见道以前,加行道中的思所成慧。本来可能是指诸諦的决定思惟,正确观察思惟四諦的见道之智慧。
第二、信现观,是对三宝信仰的彻底。第三、戒现观即相当於戒证净,此二者(信现观、戒现观)表示是见道时的四证净。第四、是证得真理剎那的根本及后得的无分别智。
第五是在其之后的世间、出世间的有分别智,不只是见道,也扩大到修道位。第六是指完全断尽修惑,生起尽智、无生智的究竟位的现观。
在原始佛教或部派佛教,现观只是意指,见道刹那时真理的把握,而在瑜伽行派的六现观说中,可看出涵盖了从见道以前,乃至最高佛位的若干阶段的证悟。
但是,其实仍然应该将它看成,只是指现观四谛的见道刹那才对。不只是须陀洹,在斯陀含、阿那含、阿罗汉证悟中,也有现观的例子,例如,在巴利佛教《无碍解道》的现观论中,就有提到四道四果皆有现观。
原始佛教或部派佛教中,提出应当观察不净、苦、无我、无常,但是在提倡佛性或如来藏的大乘佛教中,则如《涅槃经》所说,提出观察佛性的净、乐、我、常,这是为使实现佛性而说的。
禅宗的证悟则是一方面说‘无’,另一方面则将见性(见佛性或心性),视为相当于证悟。他们认为,真空通于妙有,所以二者皆无误。
选摘于水野弘元《佛教教理研究》一书,仅供善友们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