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maha^ya^na),音译为摩诃衍那或摩诃衍。乘,为‘衍那’(ya^na^)的意译,指车子,或泛指交通工具。‘大乘’的语意,谓大型的交通工具。在佛教史上,大乘佛教指印度在部派佛教(小乘)之后所发展出来的新兴佛教运动,或指此一运动中之佛教内涵而言。
佛教教团在佛陀灭后百余年间,一直都是和合一致的,后因发展到印度各地,而在经典与教理的解释上产生异说,日常之戒律生活也受各地气候风土与风俗文化影响,发生变化。到西元200~300年间,乃逐渐分裂成十八个(或说二十个)部派,此即所谓的部派佛教。
部派佛教虽然有革新派与保守派之别,但大抵皆属形式主义者。彼等固守教理与戒律之形骸,逐渐与一般民众形成藩篱。为祛除此一弊病,并恢复佛教之真精神,在革新派之间乃逐渐兴起革新运动,其推动者即自称其教团为大乘或菩萨乘,而贬称传统保守的佛教为小乘或声闻乘。
大乘之兴起约在西元前一世纪,由于此新兴教团拥有甚多共鸣者,因此其教势乃迅速扩大。而随着时代的进展,大乘佛教也逐渐产生变化。其发展阶段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初期(1~300年)、中期(300~700年)与晚期(700~1200年)。初期大乘佛教有许多大乘经典产生,如《般若经》、《维摩经》、《法华经》、《华严经》、《无量寿经》等,皆以信仰、实践为中心。
部派佛教与初期大乘佛教各有其特征,相异之处约有六点︰
(1)部派佛教以证得阿罗汉为最高理想;初期大乘佛教则以成佛为最高目的。
(2)部派佛教以业报轮回之苦为主要命题;初期大乘佛教则誓愿进入恶趣,以救渡众生。
(3)部派佛教主要在追求自我的完成;初期大乘佛教则以救济一切众生为主。
(4)部派佛教较拘泥于圣典之文句;初期大乘佛教则以‘空’的态度,远离执着,对圣典文句之解释,较为灵活。
(5)部派佛教以学问、理论为主;初期大乘佛教则以信仰、实践为要。
(6)部派佛教是出世的出家佛教;初期大乘佛教则是胜义的在家佛教。
初期大乘佛教之集大成者是龙树、提婆等。尤其是龙树,被后世誉为大乘佛教之祖。
中期大乘佛教的经典,可分为三个系统︰(1)如来藏思想系统,有《如来藏经》、《胜鬘经》、《大般涅槃经》等。(2)属阿赖耶思想系统的《解深密经》等。(3)综合两种思想的《楞伽经》等。这些经典对哲学思想的强调更甚于信仰实践。因此,以这些经典为基础,后来又产生了许多纯粹的哲学著作,例如︰阿赖耶识系统的《瑜伽师地论》、《摄大乘论》、《成唯识论》等;如来藏系统则有《宝性论》、《佛性论》等;两者的综合则有《大乘起信论》等。此一时期的代表人物有︰无著、世亲、陈那、护法等人。
如来藏思想考察的是心的本体,探讨吾人何以能够追求理想、完成人格;而阿赖耶识思想则从现象的层面,考察心性向上或堕落的作用。前者谓为法性说、心性说,后者称为法相说、心相说。第三种学说则综合性与相,唱说性相融合。以上所述,可以称为广义的瑜伽行派。到了中期大乘佛教的末期,另有受龙树学说影响的中观派兴起。此二大思想主流成为当时大乘教法的代表。
晚期的大乘佛教,除了继续前期的学问研究外,更有真言密教的兴起。真言密教的出现,是为了挣脱学问研究之流弊,并力图恢复信仰、实践的立场。因此,印契、真言、陀罗尼、曼荼罗等遂成为显示其教理学说的主要方式。此一时期的经典有《大日经》、《金刚顶经》等,以及为数甚多的陀罗尼及仪轨。然而,此深远稳健的密教,后来与卑俗猥杂的民间信仰结合,丧失了佛教的真精神,堕落为左道密教。
以上三期的大乘经典与论书,在成立之时即陆续传入中亚、中国、日本及西藏,各地区所接受的大乘佛法,也有初、中、晚期之差别。有些地区以初期大乘为主(如中亚与中国),有些地区以中晚期为主(如西藏)。
◎附一︰〈大乘佛教〉(摘译自《佛教大事典》)
西元前一世纪,一群学佛求悟自称菩萨者共同发起改革佛教的运动。其中有成立于各地的在家信徒团体及来自比丘教团者。但是,此一运动并不是由单一性的佛教组织所发起,而是由拥有多样信仰内容的多数团体所构成,在运动过程中透过与其他团体的接触、合流而逐渐整顿教理,因此而于西元一世纪成立《般若经》、《法华经》、《华严经》、《阿弥陀经》、《宝积经》〈普明菩萨会〉、《维摩经》、《胜鬘经》等初期大乘经典。
这些大乘经典共通的基本思想,可归纳成四点︰
(1)诸佛以救度众生为其本愿,建立佛土以摄众生。佛是多面性的,既有为救度众生而显现的色身,也有真理之象征的法身。
(2)诸法皆是相对性的存在,是缘起性的空。从悟的立场立论,存在的世界是清净的,是平等的法性、真如。
(3)为证得佛所证之真理,同臻佛之境地,必须修菩萨行。六波罗蜜就是修行的主要内容,十地是主要的修行过程。
(4)众生皆有佛性,皆能成佛;众生自己也要确信自己有成佛的可能。
初期大乘经典出世之后,大乘经典仍陆续不断的成立,但自从西元二、三世纪间,龙树撰《中论》,以缘起与空解释大乘思想以后,大乘佛教进入以论书为主的时代。四、五世纪时,无著、世亲从认识论、实践论的立场重新解释缘起与空,建立了唯识学说。这时的大乘佛教分成两大系统,(1)自称是龙树直传的中观派;(2)以无著、世亲之主张为导向的瑜伽行派(唯识派)。此外,五世纪的陈那、七世纪的法称承袭瑜伽行派所说,而进行论理学的研究。由于两派思想的交互影响,八世纪时期的大乘佛教,乃呈现中观思想与瑜伽行思想相互统合的局面。
相对于以僧院为舞台,以论书为中心的哲学佛教之发展,在民众之间,自七世纪后半期起,萌发了所谓密教的新兴佛教运动。密教徒大量吸收佛教之外的民间信仰,并成立《大日经》、《金刚顶经》等密教经典,力图将教理体系化,其教势更逐渐渗入僧院内部,终于成为后期大乘佛教的重要部分。
印度区域内的大乘佛教,从八世纪后半开始传入西藏。西藏佛教由于全盘接受晚期的印度佛教,因此带有浓厚的密教色彩,且在其后更有独特的发展,并传入蒙古一地。中国方面,从纪元前后经由中亚传入印度佛教,直到八世纪之间,中国佛教的发展一方面是相应印度佛教的发展,一方面则以教相判释的方法,将包含小乘的整个佛教体系化,而置大乘佛教于优势的地位。中国佛教各个宗派之成立,系依其所撷取的大乘佛教的某一方面而形成的,因此,中国思想方面的影响因素,也不容忽视。至于朝鲜、日本的佛教,则属汉译佛教文化圈。其中,日本将佛教视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而加以汲取,因此带有中国色彩;又由于杂入崇拜祖先、佛俗混融以及要求教理单纯化等因素,因而形成独特的日本佛教。
此外,有关亚洲其他地区的大乘佛教,斯里兰卡与大乘佛教曾有短时期的交流,但不久即告消失,而成为小乘独盛的局面。九、十世纪时的苏门答腊曾经盛行密教;而越南佛教,则源自中国的大乘佛教,这一点是值得吾人注意的。
◎附二︰吕澄《印度佛学源流略讲》第二、三讲(摘录)
关于大乘学说思想的来源,各国学者的研究尚未得到明确的结论。对大乘学说的形成,佛教各个部派都曾给予一定的影响,但一般认为大乘与大众部的关系,更密切些。根据何在呢?本来大小乘的区别是多方面的,但主要的有下列几点︰
(一)在宗教实践上,大乘以成佛为目的,而小乘则以达到阿罗汉为究竟。
(二)在理论上,对法空的解释,小乘对佛说很拘泥,认为(特别是有部)凡佛说的都实在。只要佛说有这类法,有这类概念,也就有这类存在。这是一种概念的实在论。因此,它们不承认万法皆空,最多只承认人无我,所谓人空法有。小乘中也有主张法无我的,如上座部,但也是用分析方法得出来的,如茶杯现在是完整的,它终有一天要被打破;如用分析方法去看,它也是不完整的,是无自性的。这样来理解空,当然很不彻底。如果一件东西要待打破时才能认为空,那么未破之前,很难有此认识。大乘的看法就不然,认为一切皆空,法的自性也是空,所以说一切法的存在如幻如化。
(三)小乘认为要实现自己的理想,非出家过禁欲生活不可;而大乘,特别在其初期,则以居家的信徒为主。并且有些事只有在家才具备条件去做,例如布施中的财施,出家人不许集财,就不能实行。因此,大乘一开始,很重视在家,不提倡出家。(以上第二章)
关于大乘思想的起源,现在的研究已取得一定的成绩,但还没有完全解决。早年日本曾动员十几名学者专门研究,发表了《大乘佛教的成立史的研究》一书,但是受到资料限制,也未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西洋人的研究就更差了,他们占有的资料更不完备。因此,我们对这问题也不能说得很详细。
大乘学说的源流,可以从两方面来看,一是历史根源方面,二是社会根源方面。历史根源方面,可从保存下来的文献里去探究。从现存资料看,大乘学说是从部派佛学发展来的,各部派对它都有或多或少的影响,其中大众系的几派,对它的影响尤深。大众系各派的思想,后来渐趋大乘化,逐渐发展,终于有了独立的大乘的一派。当然这并非说部派后来转化成了大乘,而是说大乘吸收了各部派的特长独立发展的。从大众系保留下的许多学说中,有些就很接近大乘思想,如前面所说的方广部就是。不仅如此,后来的大乘学者们自己也有此看法。汉译资料中有真谛译的《部执异论》,据他在译记里说,大众系内部分裂,即因对内部流行的大乘经有信有不信引起的。他还说,多闻部的分出,是由于有位在雪山修行的人(多闻部主)出来宣扬一种深奥思想。所谓‘深’,就是超出小乘的大乘思想。后来玄奘去印时,还有这样的传统看法︰原在南方的大众系,以后发展出案达部,再后有方广部,它们以斯里兰卡的无畏山寺为根据地,那里本来是流行上座系的,这时方广与上座取得调和,同时并存。玄奘认为无畏山的上座已非纯粹的上座,应名为‘大乘上座’。据此,玄奘似乎也把方广看得与大乘差不多了。
从上述事实看,大乘思想与大众系的关系,完全可以肯定。但是,大乘思想,还与其他部派有关。以法藏部说,它发展了本生说,编成为一类‘菩萨藏’,这是很特殊的。其他部派只把本生放在杂藏内,或分散于各经籍中,并不独立为一藏。大乘扩大菩萨在成佛以前的修行方法,把与之相关的种种行事分为六类(六度、六波罗蜜)而都可以得到解脱,这一思想,就与法藏部的重视本生有关。其次,正量部关于业力的说法,六道(有阿修罗道)的说法,五类法(即三世、无为、不可说法)的说法,也都为大乘所吸收。
再从大乘思想发生的社会条件看,它产生并流行于案达罗和笈多两王朝,也不是偶然的。当时两王朝在政治上已出现了一个统一的局面,而佛教内部呢,仍日趋分歧,各行其是,实难以适应形势的发展,这就迫使佛教不得不向统一的方向努力。但是,小乘各部,因循守旧,是不大讲通融的,只有新兴的大乘,既超然于各部之上,又能吸取诸部之长,有资格担负组织新说适应统一形势的重任。再说,案达罗和笈多两王朝对佛教都不大支持,这就迫使大乘向下层发展以求得群众的支持。关于这点,大众部与正量部都是有基础的,南方大众系案达部,是向平民群众宣传的,正量部主要受到商人的崇信,大乘就是在两部已有的群众基础上兴起的,所以在学说中,就反映了这些阶层的思想意识。平民群众从事体力生产,有自发的创造思想,商人追求实际利益,也有些创发倾向,因而大乘思想里就多少表现出创新的倾向了。另外,商人为了谋利,常与统治者发生矛盾,希望政治有所改良,大乘经中有一部分讲到治理国家的问题,这当然只是从维护商人立场出发的,不能说即符合平民的要求。从这些背景看,可以认识到大乘学说产生的社会基础。
◎附三︰平川彰〈大乘佛教之特质〉(依观摘译自《大乘佛教とは何か》)
大乘(Maha^ya^na^),有大的运载用具之意;运载用具,在此用以譬喻教理。此因教法能将人从迷的此岸,运往悟的彼岸,故有此喻。
大乘教理之所以称为‘大的运载用具’,有下列各种理由︰
第一,其教法系‘自利利他’之教理。一般认为被称为‘小乘’(Hi^naya^na)的部派佛教,仅专心于解救自己,而不救渡他人。实际上,小乘佛教也行教化弟子与信徒之事,因此不能谓之为只是自利,然其教理的确以自己之修行为主。而大乘佛教的教理则以为利他的活动犹如自利修行的完成。就‘自利利他兼备’这一点而言,大乘佛教被称为‘大乘’。此亦名‘自觉觉他,觉行圆满’。
第二,大乘佛教系在家、出家一贯的佛教。就不排除在家者这一点而言,它被称为大乘。小乘佛教是出家主义的佛教。彼等认为若不出家修行、严守戒律,则不得解脱。因此,在家者是被排除在解脱之外的。就排除在家者这一点而言,部派佛教被称为小乘。释尊曾为在家者说适合在家者修行的法,但部派佛教没有将这一类教理保存下来。因此,部派佛教成为主张若不出家持戒,则不得解脱的狭隘之教。
而大乘佛教运动兴起于在家者之中,不区别在家与出家。大乘的修行者,亦即修行典范的‘释迦菩萨’,其‘六波罗蜜’之修行,系以在家者的身份而实行的。因此,大乘以在家者的修行为主。这是为了‘成佛’的修行。像这样,大乘佛教是在家、出家共通之教;在不排除在家者这一点言,可谓为广大之教。虽然后来大乘佛教也采用部派佛教的戒律,区别在家与出家,但这是后世才如此的。在初期的大乘佛教中,出家菩萨并没有自己的戒律。然而这不是意味初期大乘教团没有出家菩萨。《道行般若经》虽不说出家与在家之区别,但继其后成立的《大品般若经》云(大正8·221b)︰‘是菩萨离于淫欲,从初发意常作童真,莫使与色欲共会。’此即显示有离淫欲的出家菩萨。尤其文殊菩萨曾被称为‘法王子’(kumarabhu^ta);而此语与‘童真’同义,或指未结婚的青年。因此,初期大乘教团也有出家菩萨,不过他们是自发性的断淫欲,而不是受小乘的二五○戒所致。在菩萨所修的六波罗蜜中,并没有显示在家、出家有别。在教理上,在家、出家无别,此即表明大乘佛教之广,是被称为大乘的理由之一。
第三,大乘佛教系普济贤愚与善恶之教。此可依难行道、易行道言之。在实践与信仰兼重这一点上,大乘是愚者、弱者皆不遗漏的佛教。大乘虽也有严格的修行,但同时也有用以接引意志薄弱者或为恶者的易行道。此因大乘佛教系以佛陀为重之故。发起菩萨之自觉,决意修习与释迦同样艰苦行的人,其所行即是难行道。这是修习与佛陀所行相同的佛教。相对于此,弱者有仰赖佛陀慈悲而被救的‘信仰之道’。《法华经》卷二云(大正9·14c)︰‘今此三界,皆为我有。其中众生,悉为吾子。(中略)唯我一人,能为救护。’亦即大乘佛教是立足于佛陀之慈悲的教派。认为信仰佛陀而得救的佛教,成立于此。由于信仰的佛教不舍弃意志薄弱者及恶人,因此是广大之教。大乘佛教中,如《般若经》、《法华经》之类,皆以法为中心,但在重视信仰的人而言,则将教法当作明咒(vidya)或陀罗尼信奉,而主张读诵与受持经典,可获大功德。因此仍然是信仰的佛教。
像这样的大乘佛教,有行的佛教与信的佛教两种,是不遗漏任何人的广大之教。
第四,佛身论发达。小乘佛教中,佛陀是‘导师’,是说法的佛。由于重视被说的‘法’,因此,对于能说者的‘佛’之研究,并没有特别发展。而大乘佛教的佛陀,由于被要求是一位救渡者,因此产生其救渡的能力及如何救渡等疑问,其‘救渡力’被强调,从而以之为超人的理论根据亦被研究。初期大乘佛典中,已有非常进步的佛陀观出现。例如谓阿■佛(Aks!obhya)建立净土一事,在成立极早的《道行般若经》中已可见及。《道行般若经》没有言及阿弥陀佛,但在同是成立颇早的《般舟三昧经》中曾提及,而讲述阿弥陀佛建立净土及救渡众生的《大阿弥陀经》其成立也早。其次,在《法华经》中说久远实成的释迦,《华严经》说遍满世界的毗卢舍那佛。这些佛的能力皆远超生于印度的释尊,具有无限光明与无限的寿命及不可思议的神通力,是真理之人格化。其后,佛陀的本质及威力的根据被更深入的探究,乃至有法身、报身、应身等佛身论产生。进而与法身有关的法性、法界、真如等思想也发展开来。
像这样,研究佛陀的本质,发展出种种佛身论,这是大乘的特色。
第五,大乘佛教说所有的人都可成为菩萨(bodhisattva)。小乘佛教中,提到菩萨,主要是指释尊的前身释迦菩萨,以及未来佛的弥勒菩萨。此外,也认为过去佛也有其菩萨时代,但凡此皆指业已成佛者的前生而言。而大乘佛教则认为即使未得授记的凡夫,也由于发菩提心,而得称‘我是菩萨’。因而大乘的菩萨观念系依‘信’而起。‘你是菩萨’的授记,必是由佛所给予。因此,大乘菩萨根据对佛的信仰,而产生自己是菩萨的信念。小乘佛教中有称为‘声闻’(s/ravaka)者。所谓声闻,是指‘闻佛音声的人’,即指佛弟子。小乘佛教徒有‘佛弟子’之观念,但不认为另有其悟与佛等同的‘菩萨’。因此,小乘佛教谈到菩萨,只是指佛的前生。而称完成声闻的修行的人为‘阿罗汉’。阿罗汉意为断烦恼者。佛陀是断烦恼且得一切智的人。而大乘佛教则以达到此等果位的佛陀为目的,比起以阿罗汉为目的的小乘佛教,其目标更为高远。
由于信仰释迦佛,因而起意仿效释迦菩萨行迹,于是产生了成佛的佛教。这是决心追随释迦所行之道,因此是艰苦的修行道。此即所谓‘发菩提心’。此修行被整理为‘六波罗蜜行’。但是也有意志薄弱者,虽生起成佛之愿,却不能实行。彼等则期望仰赖因佛之救渡,而得成佛。两者所行不同,但‘成佛’的目的不异。因此,两者皆是菩萨.
◎附四︰印顺《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摘录)
大乘──求成佛道的法门,从多方面传出,而向共同的目标而展开。从《阿含经》以来,佛弟子有了利根慧深的‘法行人’,钝根慧浅的‘信行人’──二类,所以大乘兴起,也有‘信增上’与‘智增上’的不同。重信的,信十方佛(菩萨)及净土,而有‘忏罪法门’、‘往生净土法门’等。重智慧的,重于‘一切法本不生’,也就是‘一切法本空’,‘一切法本净’,‘一切法本来寂静’的深悟。大乘不是声闻乘那样,出发于无常(苦),经无我而入涅槃寂静,而是直入无生、寂静的,如‘般若法门’、‘文殊师利法门’等。直观一切法本不生(空、清净、寂静),所以‘法法如涅槃’,奠定了大乘即世间而出世间,出世间而不离世间的根本原理。重信与重慧的二大法门,在互相的影响中。大乘是行菩萨道而成佛的,释尊菩萨时代的大行,愿在秽土成佛,利济多苦的众生,悲心深重,受到净土佛菩萨的无边赞叹!重悲的行人,也在大乘佛教出现︰愿生人间的;愿生秽土(及无佛法处)的;念念为众生发心的;无量数劫在生死中,体悟无生而不愿证实际的。悲增上行,是大乘特有的。不过初期大乘的一般倾向,重于理想的十方净土,重于体悟;重悲的菩萨道,得不到充分的开展,而多表现于大菩萨的慈悲救济。
从‘佛法’而发展到‘大乘佛法’,主要的动力,是‘佛涅槃以后,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佛弟子对佛的信敬与怀念,在事相上,发展为对佛的遗体、遗物、遗迹的崇敬;如舍利造塔等,种种庄严供养,使佛教界焕然一新。在意识上,从真诚的仰信中,传出了释尊过去生中的大行──‘譬喻’与‘本生’,出世成佛说法的‘因缘’。希有的佛功德,慈悲的菩萨大行,是部派佛教所共传共信的。这些传说,与现实人间的佛──释尊,有些不协调,因而引出了理想的佛陀观,现在十方有佛与十方净土说,菩萨愿生恶趣说。这都出于大众部(Mahasam!ghika^h!)及分别说部(Vibha^-jya-va^dina^h!),到达了大乘的边缘。从怀念佛而来的十方佛(菩萨),净土,菩萨大行,充满了信仰与理想的特性,成为大乘法门所不可缺的内容。
‘大乘佛法’,是从‘对佛的永恒怀念’而开显出来的。于十方佛前忏悔,发愿往生他方净土的重信菩萨行,明显的与此相关。悲愿行菩萨,愿在生死中悲济众生,及大菩萨的示现,也是由此而引发的。直体‘一切法本不生’的重慧菩萨行,也有密切的关系。‘空’、‘无相’、‘无愿’、‘无起’、‘无生’、‘无所有’、‘远离’、‘清净’、‘寂静’等,依《般若经》说,都是涅槃的增语。涅槃是超越于‘有’、‘无’,不落名相,不是世俗‘名言’所可以表诠的。‘空’与‘寂静’等,也只烘云托月式的,从遮遣来暗示。释尊入涅槃后,不再济度众生了,这在‘对佛所有的永恒怀念’中,一般人是不能满足的。重慧的菩萨行,与十方佛、净土等思想相呼应,开展出‘一切法本不生’的体悟。‘一切法本不生’,也就是‘一切法本来寂静’,涅槃不离一切法,一切法如涅槃,然后超越有、无,不落名相的涅槃,无碍于生死世间的济度。所以‘佛涅槃后,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为通晓从‘佛法’而‘大乘佛法’的总线索。(以上〈自序〉)
平川彰博士的《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开辟一新的方向──‘大乘教团的起源’,这是一个卓越的见解!他在佛与僧别体,佛塔非僧伽的所有物;及部派间不能共住交往,大乘当然也不能与部派佛教者共住;大乘经以十善为尸罗(戒)波罗蜜,十善为在家戒等理由,推想大乘与出家的部派佛教无关。大乘不出于出家的部派佛教,推想有非僧非俗的寺塔集团,以说明大乘教团的起源。果真这样,初起的大乘教团,倒与现代日本式的佛教相近。这一说,大概会受到日本佛教界欢迎的,也许这就是构想者的意识来源!不过,佛塔与出家的僧伽别体,佛塔非僧伽所有,是否就等于佛塔与在家人,或不僧不俗者一体?佛塔属于不僧不俗者的所有物?部派间真的不能交往吗?十善戒但属于在家吗?这些问题,应该作更多的研究!(以上第一章)
舍利塔,佛教初期是由在家信众建造的。供养塔的财物,如有多余的,就由在家人存放生息,作为修治供养塔的费用。上面所引的文字,说明了舍利塔由在家众而移归出家众的过程。七百结集的主要问题,是毗舍离(Vais/a^li^)比丘的受取金银,在当时是认为非法的。在佛教的发达中,舍利塔越来越庄严,供养也越来越丰厚,无论是金银珍宝,以及作为货币流通的金钱,僧众都为塔为僧而接受了。受卷银财物生息的,也由毗舍离比丘开始。这一制度,终于为佛教全体所接受;锡兰也同样是寺库中珍宝多得不计其数。然僧众可以为塔、为僧(甚至为自己)接受金银,却不准手捉,而要由净人或优婆塞,代为分别(塔物与僧物,不能混杂)存取,代为经理生息。净人是‘寺家人’,古代是属于僧伽的,如北魏的僧祇户那样。可信优婆塞,是僧众所认可的,认为是尊敬三宝,深信因果,不会盗取、欺诳的。所以由净人与优婆塞经营,并非属于净人与优婆塞所有,只是代理,服从僧伽的意旨而办事的。大乘佛法从部派佛教中发展出来,要从阿育王以后的部派佛教的发展去理解,不宜依据早期情况(塔物由在家人经营),及误解比丘不得在塔中住宿,而想像为从僧伽以外,非僧非俗的佛塔集团中出来。这一段,应与平川彰博士《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作对比的观察。(以上第二章)
◎附五︰印顺《无诤之辩》〈谈入世与佛学〉(摘录)
大乘理论的特点,是‘世间不异出世间’;‘生死即涅槃’;‘色(受想行识)不异空,空不异色’。从一切法本性空寂的深观来看一切,于是乎世间与出世间的对立被销融了︰可以依世间而向出世,出世(解脱)了也不离世间。从理论而表显于修行,以佛菩萨所行为轨范,布施被看作首要的道品(六度之首);慈悲为菩萨道的必备内容,没有慈悲,就不成其为菩萨了。如果我所理解的,与实际不太远的话,那末大乘入世佛教的开展,‘空’为最根本的原理,悲是最根本的动机。中观也好,瑜伽也好,印度论师所表彰的大乘,解说虽多少不同,而原则一致。从‘空’来说,如《瑜伽》〈真实义品〉所说︰‘空胜解’(对于空的正确而深刻的理解)是菩萨向佛道的要行。生死性空,涅槃性空,在空性平等的基点上(无住涅槃),才能深知生死是无常是苦,而不急急的厌离他;涅槃是常是乐,是最理想的,却不急急的趣入他。把生死涅槃看实在了,不能不厌生死,不能不急求涅槃。急急的厌生死,求涅槃,那就不期而然的,要落入小乘行径了!在‘空胜解’中,法法平等,法法缘起──身心、自他、依正都是相依相待的存在。于是悲心内发,不忍众生苦,不忍圣教衰而行菩萨道。在菩萨道中,慈悲益物不是无用,反而是完成佛道的心髓。为众生而学,为众生而证。一切福慧功德,回向法界,回向众生。一切不属于自己,以众生的利益为利益。没有慈悲,就没有菩萨,没有佛道,而达于‘佛心者,大慈悲是’的结论。本于这种理论而见之于实行,主要的如《般若经》所说,时时警策自己︰‘今是学时,非是证时。’因为从无我而来的空慧,如没有悲愿功德,急求修证,尽管自以为菩萨,自以为佛,也不免如折翅(有空慧的证悟,没有悲愿的助成)的鸟,落地而死(对大乘说,小乘是死了)。所以菩萨发心,以空胜解成大慧,以福德成大悲。一定要悲愿深彻骨髓,然后证空而不会堕落小乘。总之,大乘的入世的佛法,最初所表达的要点是︰不异世间而出世,慈悲为成佛的主行,不求急证,由此而圆成的才是真解脱。
◎附六︰〈大乘〉(摘译自《佛教大辞汇》)
大乘,系大根性人所乘之法门。‘小乘’之对称。梵语maha^ya^na,音译为摩诃衍;另有上乘(uttaraya^na)之称。大,为广大之义;乘,运载之义。即指运载菩萨大根性人,令达菩提涅槃彼岸之自利利他悲智双行的法门。此等法门称为大乘教。相对的,运载声闻、缘觉等小机,令至灰灭涅槃境地之孤调自度的法门,称为小乘,宣说此法门者称为小乘教。
有关大乘与小乘的不同,可从教理、智断、行位、因果等各方面来讨论,但若显示其要点,可就教理及实修二方面来衡量。从教理上来说,大乘所谈幽深玄妙,小乘则较浅近。从实修上而言,大乘之发心广大,以利他救济为先,能长时积集无量功德;而小乘则以脱苦灰灭为念,无暇顾他,故不讲求长劫修行。
关于大乘一语,兹列大乘经论、小乘经典等所说如下︰
(一)大乘经论所说之大乘
(1)大乘经所说︰《法华经》卷二〈譬喻品〉云(大正9·13b)︰‘若有众生,从佛世尊闻法信受,勤修精进,求一切智、佛智、自然智、无师智、如来知见、力、无所畏,愍念安乐无量众生,利益天人,度脱一切,是名大乘。’《大般若经》卷五十一〈辩大乘品〉云(大正5·290b)︰‘大乘相者,谓六波罗蜜多。(中略)发应一切智智心,大悲为上首,以无所得而为方便,自施一切内外所有,亦劝他施内外所有,持此善根与一切有情同共回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方等大集经》卷十〈海慧菩萨品〉云(大正13·64c)︰‘诸乘之中大乘最,(中略)道树下观十二缘,起已愍众说大乘,十方众生乘大乘,乘无增减如虚空,(中略)具足六度六神通,具善方便修三昧,能坏诸魔及邪见。’
北本《涅槃经》卷十四谓诸大众有求小乘与求大乘二类,佛在波罗奈城为前者说法,在拘尸那城为后者转法轮。《称赞大乘功德经》解释大乘之名义时,立有三十余条,其中说及(大正17·911c)︰‘此乘能显诸菩萨行无不具足,故曰大乘。此乘能显佛地功德无不备悉,故曰大乘。此乘利乐一切有情尽未来际,故曰大乘。(中略)此乘超过独觉乘等,最上无比,故曰大乘。’《地藏十轮经》卷七谓大乘者,受持第一清净律仪,修行第一微妙善行,具足第一坚固惭愧,深见深畏后世苦果,远离所有一切恶法,常乐修行一切善法,慈悲常遍一切有情,恒普为作利益安乐,救济度脱一切有情所有厄难生死众苦,不顾自身所有安乐,唯求安乐一切有情,如是名为住大乘者。
《菩萨善戒经》卷七〈菩萨功德品〉谓有七事大,故名大乘,即{1}法大,谓菩萨法藏于十二部经最大最上,故名毗佛略。{2}心大,谓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3}解大,即解菩萨藏毗佛略经。{4}净大,谓菩萨发心已,其心清净乃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5}庄严大,谓菩萨具足功德庄严、智慧庄严。{6}时大,谓菩萨摩诃萨为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三阿僧祇劫修行苦行。{7}具足大,指菩萨具足三十二相八十种好以自庄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此七义中,前六者系约因,后一约果。
(2)大乘论所说︰《大智度论》卷一百云(大正25·756b)︰‘佛法皆是一种一味,所谓苦尽解脱味。此解脱味有二种,一者但自为身,二者兼为一切众生。虽俱求一解脱门,而有自利、利人之异,是故有大、小乘差别。为是二种人故,佛口所说以文字语言分为二种。’《十二门论》亦云(大正30·159c)︰
‘摩诃衍者,于二乘为上故,名大乘。诸佛最大,是乘能至,故名为大。诸佛大人乘是乘故,故名为大。又能灭除众生大苦与大利益事,故名为大。又观世音、得大势、文殊师利、弥勒菩萨等,是诸大士之所乘故,故名为大。又以此乘能尽一切诸法边底,故名为大。’
玄奘译·无著撰《摄大乘论》卷,谓大乘相对于小乘,有十一种差别。即{1}由所缘差别,以大乘法为所缘故。{2}由资持差别,以大福智二种资粮为资持故。{3}由通达差别,以能通达补特伽罗法无我故。{4}由涅槃差别,摄受无住大涅槃故。{5}由地差别,依于十地而出离故。{6}、{7}由清净差别,断烦恼习,净佛土故。{8}由于自他得平等心差别,成熟有情加行无休息故。{9}由生差别,生如来家故。{10}由受生差别,常于诸佛大集会中摄受生故。{11}由果差别,十力无畏不共佛法无量功德果成满故。(编按︰第{6}与第{7}都是‘由清净差别’,据真谛译·世亲释《摄大乘论释》卷八载,第{6}所明为内清净,第{7}为外清净。即内由自相续中修道,灭除烦恼习气,故名内清净。外由修净土行,所居之土无有五浊,如颇黎珂等世界,故名外清净。)
此外,立七义以释大乘之所以者颇多。其中,《菩萨地持论》卷八立法大、心大、解大、净心大、众具大、时大、得大。《瑜伽师地论》卷四十六、《显扬圣教论》卷八、《金刚般若论》卷上等所说,则与前述《菩萨善戒经》所说大致相同。但《大乘庄严经论》卷十二立缘大、行大、智大、勤大、巧大、果大、事大。《大乘阿毗达磨杂集论》卷十一列境大等七义,其名义则与《菩萨戒经》稍异。
(二)小乘经典中所显示之大乘
《增一阿含经》卷一云(大正2·550a)︰‘菩萨发意趣大乘,(中略)方等大乘义玄邃。’《长阿含经》卷二云(大正1·12c)︰‘大乘道之舆,一切渡天人。’其他,有说及一乘之语,如《杂阿含经》卷四十四云(大正2·322b)︰‘有一乘道,能净众生,度诸忧悲,灭除苦恼,得真如法。’同经卷二十亦云(大正2·143b)︰‘说一乘道,(中略)得真如法。’此系指三世诸佛以此一乘道,度生死海。
如上所述,小乘经典所用之大乘语。并非大小对立而寓褒贬之意,完全只就其所尊崇而称大乘。如依前文来说,系表示发起远大志愿,难作能作的菩萨之道。因此,小乘经典中,无一处以小乘之语自称。由此可以断定,以小乘为低劣,且令大小对立之事,至少是在大乘经典流布以后。
而有关大乘经典开始流布的年代迄今仍无法详知,一般相信是在龙树出世年代之前不久。大乘经典所出现的思想,系出自小乘经典,如阿含部经典中,有大乘特有的名称──真如、一乘、三三昧、六波罗蜜等。此外,小乘诸部中,一说部有关诸法如幻之论为大乘诸法实相论之先驱,说出世部有关俗妄真实的说法为大乘真如缘起论之先驱,经量部的根本识、种子说,及大众部末计与化地部末计之细意识说,为大乘赖耶缘起论之先驱。因此,大小乘之间并不是完全异趣。此等小乘诸部中较进步的立义,或可称之为大乘义。自龙树以后大乘教兴起以来,或为显示自教之色彩,乃颇有贬斥小乘之语。
(三)后代大乘诸家所用之大乘
至后代,大乘诸家在同一大乘之中,分别胜劣、权实,特以自家之宗义为胜、为实,以彰显自宗。如密教,一行《大日经疏》卷一立七义解释大乘,即︰
(1)以法大故,谓诸佛广大甚深秘密之藏,毗卢遮那遍一切处大人所乘。
(2)发心大故,谓一向志求平等大慧,起无尽悲愿,誓当普授法界众生。
(3)信解大故,谓初见心明道时,具足无量功德,能遍至恒沙佛刹,以大事因缘成就众生。
(4)以性大故,谓自性清净心金刚宝藏无有缺减,一切众生等共有之。
(5)依止大故,谓如是妙乘即法界众生大依止处,犹如百川趣海、卉木依地而生。
(6)以时大故,谓寿量长远出过三时,师子奋迅秘密神通之用未曾休息。
(7)以智大故,谓诸法无边故等虚空心,自然妙慧亦复无边,穷实相原底,譬如函盖相称。
此即指密教为最胜大乘,将‘乘’解释为进趣之义。因此,觉眼《住心品疏冠注》卷四注释《大日经疏》之‘胜上大乘’时,谓大乘之名虽通显密,但无上最上佛乘之称独在密乘,为显此义,乃冠上‘胜上’二字,又显教诸经论中虽明大乘之义,犹是法界一门,非普门真实能摄之大乘,而密宗大乘之道系无所能到之异,无所能行之殊,此为自宗不共之大乘实义。
另外,如华严宗、天台宗等,且进而在大乘之中区别权实。澄观《华严经疏钞玄谈》卷四云(卍续8·447上)︰‘今明大乘,尚有权实。’最澄《愍谕辨惑章》谓大乘有二,即权大乘与实大乘,权大乘指三车中之牛车,实大乘指露地之大白牛车。
权实之区别,系根据《法华经》〈譬喻品〉三车四车之差别而分别三乘、一乘。此中,权大乘为大乘中未了义之说,即如主张凝然不作、立五姓各别者,即所谓三乘教。实大乘系大乘中之了义说,指如立一性皆成而唱真如随缘者,即所谓一乘教。此种分判,乃后代兴起之大乘诸宗为显示自宗的优秀,在同一大乘中作区别时所用。诸宗教判,往往在大乘诸门中分判胜劣、高下,如天台四教的通、别、圆教,华严五教的始、终、顿、圆,皆就大乘而判。此外又有北地禅师分有相、无相二种大乘,密宗分大乘为法相、破相、法性等三宗。
(四)属于大乘之诸宗
据《大唐西域记》所载,印度系大乘、小乘二教并行。《南海寄归传》卷一谓二者之区别不明,其文云(大正54·205c)︰
‘其四部之中,大乘、小乘区分不定。北天、南海之郡纯是小乘,神州赤县之乡意存大教,自余诸处大小杂行。考其致也,则律捡不殊,齐制五篇,通修四谛。若礼菩萨,读大乘经,名之为大;不行斯事,号之为小。所云大乘,无过二种,一则中观,二乃瑜伽。’
中国所传十三宗之中,三论、涅槃、地论、净土、禅、摄论、天台、华严、法相、真言等诸宗,皆属大乘。在日本,除从中国传至日本之大乘诸宗外,另在日本兴起的净土宗、真宗、日莲宗、融通念佛宗、时宗等,亦属大乘。以上诸宗,若分别权大乘、实大乘,则法相宗摄属权大乘;三论宗若依华严宗义而分别,从五教中的空、始教方面而言,系摄属权大乘,照自有一性皆成之意而言乃摄于实大乘;天台宗、华严宗、真言宗等属于一乘教者,悉皆摄属实大乘。
(五)大乘之佛说非佛说
与小乘佛法结集之史实相比较,大乘法的结集史实甚为模糊。《大智度论》卷一百载(大正25·756b)︰‘佛灭度后,文殊尸利、弥勒诸大菩萨,亦将阿难集是摩诃衍。’《金刚仙论》卷一谓集之于铁围山外。但此等叙述当非事实。因此乃有怀疑大乘究竟是否为佛说者。
在大乘得势之时,此大乘非佛说之声似愈喧腾,当时之大乘教徒中,有针对此说试加辩解者。如无著《大乘庄严经论》卷一云(大正31·591a)︰‘有人疑此大乘非佛所说,云何有此功德可得?我今决彼疑网,成立大乘真是佛说。’并设不记、同行、不行、成就、体、非体、能治、文异等八因;《显扬圣教论》卷二十亦为相同的目的,立有十因;护法等亦于《成唯识论》卷三云(大正31·14c)︰‘又,圣慈氏以七种因,证大乘经真是佛说。’
我国六朝时代,如慧导、昙乐、僧渊等曾疑大乘经,但未详彼等是否提倡‘大乘非佛说’。另据《出三藏记集》卷五所载,竺法度执小乘教,唯礼释迦一佛,不承认十方佛,不许读诵大乘经典。此等当出自大乘非佛说之见解。近至清代,英国耶稣教传教士艾约瑟迪谨,尝着《释教正谬》一书,主张大乘非佛说。
在日本,小乘未曾独立为一宗,唯有兼习之者,亦未闻僧徒中有主张大乘非佛说者,及之者,亦未闻僧徒中有主张大乘非佛说者,及至德川时代,始见有学者主张此说。如富永仲基《出定后语》、服部天游《赤裸裸》、平田笃胤《出定笑语》等即是。而在佛教内,虽有潮音、文雄等人辩驳其说,但无法积极成立大乘为佛说之论。明治维新以后,由于泰西学术之影响,佛教界内产生以历史性、批评性自由研讨之风潮,大乘佛说论亦被研究。研究的结果,承认在某种意义上,大乘确非佛说,同时在同样的意义上,小乘经典之一部分亦为后世所附加增益云云。
[参考资料] 印顺《印度佛教思想史》;EdwardConze着·胡国坚译《佛教的本质及其发展》(《世界佛学名著译丛》{2});印顺(等)着《大乘佛教之发展》、太虚(等)着《大乘佛教的问题研究》(《现代佛教学术丛刊》{98}、{99});木村泰贤《大乘佛教思想论》;宇井伯寿《佛教思想研究》;宫本正尊《大乘佛教の成立史的研究》;山田龙城《大乘佛教成立史论序说》;中村元《インド思想史》;上田义文《大乘佛教の思想》;Th. Stcherbatsky《The Conception of BuddhistNirvana》;Max Weber《The Religion of Ind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