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苦集圣谛,首先让我们看一看佛陀觉悟之后生起的念题。佛陀说:「因此我思惟,我所证悟的这个法深奥、难见、难懂、宁静、殊胜;
只依靠推理不能证悟、微细、当由智者体验。然而,世人乐于家庭、取乐于家庭、取悦于家庭。这些人很难知见此法,即依缘之缘起。
也很难知见此法,即诸行止息、一切执着断除、贪爱尽毁:离欲、灭尽、涅盘。如果我教法,其它人将不会明白我,这将会导致我疲累,为我带来麻烦。」
佛陀因此颂了一首偈:「对于我以前亦觉得甚难达到之法,就别再想要教了,因为它不能被那些活在贪欲与嗔恨中的人了知。
那些被贪欲与嗔恨蒙蔽之人,将无法透视此深奥之法,因为它逆着世俗之流前进、微细、深奥且甚难知见。如此思惟之下,我的心倾向于不做,而不是倾向于教法。」
刚觉悟的佛陀思惟我们的心境,而决定教法是在浪费时间与精力。然而,幸亏有位睿智的梵天神从梵天界下来,请求佛陀以佛眼观察世间,观察世间的确有些有情能够了解佛法:
有些了解得比较多,有些了解得比较少。佛陀即以佛眼观察世间,见到这是真的,接着他宣布:「不死之门已为他们而开,且让具耳者展露其信心。」
如果有耳朵,但却只以一只耳朵来听,我们的信心只有一半而已,我们也透过不真诚的话语来展露自己的信心。
如果我们以双耳聆听,如果我们是全心全意的佛教徒,我们将会透过真诚的修行来展露自己的信心。
这是说我们不单只遵循佛陀的教导,也真诚地致力于了解深奥的佛法(真诚地致力于不随波逐流)。
虽然还可能乐于家庭,我们却也真诚地致力于乐于佛陀分析与解释的正法、深奥的真理、四圣谛。
上一回我们探讨了第一圣谛──苦圣谛。苦圣谛易于明白,因为我们都知道生、老、病、死之苦:我们都在某个程度上知道苦圣谛。
接着,当我们观察世间,就可以见到我们的生命就只是在尝试克服苦圣谛而无他。
我们努力工作赚钱,以便能够穿得好、吃得好、住得好,以及在需要时能够去见医生或住医院来克服老、病、死的痛苦。
举例而言,看一看我们的四周,就可看到汽车,透过汽车我们能够很快地从一个地方去到另一个地方。
驾车可以驾得既舒适且顺畅,因为科学家发现了舒适的车座、橡胶轮胎、弹簧,工程师也确保道路平坦。
驾车时,我们看到每一个地方都有广告,因为有人想要我们买他们要卖的货物,以便他们也能够赚钱来尝试克服痛苦。
在世界各地,每一类的科学家都在寻找能够帮助我们克服痛苦的更佳方法。
甚至有些科学家尝试找出导致衰老的化学元素,因为他们想要创造能够防止衰老与死亡的疫苗,以便我们从十六岁起就能够保持永远青春与美丽。
这一切都是在尝试透过摆布色法世界来创造涅盘之寂静:色法世界就是我们的身体,我们依靠而活的色法。
我们尝试停止老、病、死,也尝试确保只见到所喜欢的影像、只听到所喜欢的声音、只嗅到所喜欢的气味、只尝到所喜欢的味道、只感到所喜欢的触觉,
以及只拥有所喜欢的受、想、念头、回忆等等。但这种方法有效吗?是否一切地方都和平与快乐?在世界上及在我们心中?不。
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说它有效(许多愚人都这么说)。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说它可能有效(许多愚人都这么说)。
现代科学不断地承诺,以权威来说到它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令人惊叹的「进展」。然而,当我们向四周一看,很难看到现代生活是和平或令人愉悦的。
永远都有或大或小的的战争发生:在国与国之间、在国内、在人与人之间、在不同时代的人之间、在国会里、在家里及在我们自己的内心里。
由于现代科学与政府,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个自大狂的独裁者或民选总统释放摧毁世界的力量。
也因为现代科学,我们呼吸的空气已经受到污染,我们所吃的食物已经受到污染,出现越来越多所谓的不治之症,我们的生命越来越受到科技控制、越来越复杂。
就举电视机、收音机、电脑及手机来说,看一看它们如何干扰及控制我们的生命。
我们的心永远不会独自一个,永远不是我们自己的,我们也永远没有时间省思,因为科技这个上帝命令我们崇拜它。
现代人的定力持续时间越来越短,现代人在学校里、在大学里及从其媒体导师那里学来的东西,越来越琐碎且无意义,因此现代人的思想、兴趣及话题越来越肤浅,也越来越无用。
为什么这样?因为现代人所发的问题都是错的,现代科学所给的答案也全是错的:这一切都陷入了至好琐碎、至坏无谓科技与科学的罗网。
有一次,一位名叫摩罗迦子的比丘也发了这一类问题。他要求佛陀向他宣布:世界是否永恒、自我是否与色身相同等等。
他说,除非佛陀向他宣布这些事,否则他就要还俗。佛陀就告诉他,佛陀永远不会向任何人宣布这些事,即使直到该人死了。
佛陀给了一个譬喻:「摩罗迦子,假设有个人受到毒箭所伤,而他的朋友、同伴、族人及亲戚,带了一位外科医生来医他。
如果该人说:『我决不让这位外科医生拔出这枝箭,除非我知道伤我之人,是皇族、婆罗门、商人或工人…除非我知道伤我之人的名字及族姓…除非我知道他是高、是矮或是中等…
除非我知道他是黑、是褐或是白…除非我知道他住在这样的村庄、市镇与都市…除非我知道该弓是长弓或叉弓…除非我知道等等。』直到该人死了,该人也不会知道这一切。」
佛陀接着解释:「无论是有『世界是永恒的』的见解,还是有『世界不是永恒的』的见解,都一样有生、老、死、愁、悲、苦、忧、恼,以及当下我所教的它们之灭尽。」
无论我们相不相信世界是永恒的,都一样有第一圣谛,即苦圣谛,以及帮助我们克服痛苦的佛陀之教法。
佛陀接着说:「因此,摩罗迦子,当记我没有宣布的为没有宣布,以及我已宣布的为已宣布。
什么是我没有宣布的?我没有宣布『世界是永恒的』。我没有宣布『世界不是永恒的』等等,为什么我不宣布它?
因为那是无益的,不属于梵行生活的重要因素,不能导致厌离、离欲、灭尽、寂静、亲证智、证悟、涅盘。这是为何我不宣布它。」
换句话说,佛陀不回答无意义、琐碎或无谓的问题。佛陀接着说:「什么是我已经宣布的?我已经宣布「这是苦」。
我已经宣布「这是苦集」。我已经宣布「这是苦灭」。我已经宣布「这是导向苦灭之道」。
为什么我宣布它?因为那是有益的,属于梵行生活的重要因素,能导致厌离、离欲、灭尽、寂静、亲证智、证悟、涅盘。这是为何我宣布它。」
佛陀已经宣说了四圣谛,它们回答了与我们的生命的长远利益有关的问题。
而现代比丘可能会向佛陀说:「除非世尊告诉我今年宗教会议的情形、这一季最时尚的颜色、在曼谷最出名的旅游胜地、
阿玛逊森林里的大水蟒的生活、为什么意大利人吃意大利面、有关今年最佳足球员的生活的意见、美国最新的总统丑闻、
世界卫生组织在今年有关艾滋病的报导、麦当劳最新的促销、这个星期的二十大排行榜、谁是温布尔登的前十名种子球员、火星上是否有生命,否则我就还俗。」
这些就是我们礼拜的报纸、收音机及电视机所回答的问题种类。我们以为把珍贵的人生,花在问这种无聊问题能够为我们带来快乐与智慧。
在这期间,我们继续盲目地生死轮回:一时生为动物,一时生为天神,一时生为人、一时生为饿鬼,或投生到地狱里等等。
如何才能睁开我们的眼睛?首先必须了解,且有勇气地去了解有苦:第一圣谛。
接着,我们需要运用自己的心,来分析为什么会有苦:问有益的问题。当释迦菩萨坐在菩提树下时,他就问了有益的问题。
首先,佛陀解释:「诸比丘,在我证悟之前,当我还是一位未证悟的菩萨时,我想:
唉,世人已经陷入困境,因为他们出生、衰老、死亡;死后他们又再投生,然而他们却不了解,如何脱离衰老与死亡之苦。」
菩萨领悟到有苦。接着,他领悟到如果要克服痛苦,他就必须不问愚蠢的问题:他必须问有益的问题,只有这种问题才能带来有益的答案。
释迦菩萨的第一个问题是:「衰老与死亡因何而生?什么是衰老与死亡的原因?」
佛陀进一步解释:「诸比丘,那时,我生起了如理作意,以及透过智慧而领悟:老与死因出生而生;出生是老与死的因缘。」
生就是出生为人类、天神、饿鬼、动物等等,以及产生诸蕴与诸处:对于我们就是色、受、想、行、识这五蕴,或者眼、耳、鼻、舌、身、意这六处。
这非常直接:要有花的枯萎死亡,就必须先要有花蕾;如果要我们遭受老与死之苦,就必须先有出生。即使是一只蚂蚁的老与死,也都需要该蚂蚁先出生。
菩萨的第二个问题是:「生因何而生?什么是生的原因?」他接着领悟:「生因有而生;有是生的因缘。」
佛陀接着解释:「有三种有:(一)欲有;(二)色有;(三)无色有。」
这也很直接。我们会存在,是因为某些业,那就是业有。透过善行,例如持守五戒、布萨八戒、布施及拥有正见;我们来到六个欲界天之一或人间;
透过恶行,例如杀生、偷盗、妄语及拥有邪见;我们来到饿鬼界、动物界或地狱。
它们都是欲有,因为它们都受到欲欲的驱使,是在由色、受、想、行、识这五蕴组成的欲界里。
然而,透过培育禅定,以及培育慈、悲、喜、舍而达到禅那,我们则会来到梵天界,即色法非常微细的色界,在该界只有乐 。
透过培育无色禅,我们就会来到无色界;此界更为殊胜,因为在该界里没有色法,只有名法。
对于这些其它生存界的事实,我们可以透过第四禅之光,去检查在我们上下的生命界里的有情来证实。
当然,如果培育了天眼通,就非常容易看到这些有情。菩萨的第三个问题是:「有因何而生?什么是有的原因?」
他接着领悟:「有因取而生;取是有的因缘。」佛陀解释:「有四种取:(一)欲取;(二)见取;(三)戒禁取;(四)我论取。」
第一种取的原因是邪见,也就是我见,也称为身见。有一次,一位比丘问佛陀身见如何产生。佛陀解释:
「在此,比丘,无知的凡夫不尊敬圣者、不善于圣法、不受训于圣法、不尊敬善士、不善于也不受训于善士之法,
那些无知的凡夫,视色蕴为我,或视我为拥有色蕴,或视色蕴为在我之中,或视我为在色蕴之中。」
佛陀解释,这种无知的凡夫,也以这四种方式看待受蕴、想蕴、行蕴、识蕴,所以一共有二十种身见(我见)。
这是为何佛陀说「五取蕴」:无知的凡夫执取五蕴为我。举例而言,我们视自己的身体为我。
我们的身体年轻与健康时,我们快乐,心想:「我年轻美丽又健康高尚」,因而轻视身体衰老、染病之人。
看一看人们如何每天疯狂地运动、练健身操、举重、踏脚车、绕着圈子跑。
当我们的身体衰老或染病时,我们不快乐,心想:「我不美丽又卑贱」,因而嫉妒那些身体年轻健康之人:这是对青春、健康与寿命的骄慢。
男人们也同样因为身见,而想到:「我是男人、气概刚强、有原则与理智:比女人优越。」
女人们则想:「我是女人、体贴、柔和、直觉力强:比男人优越。」同样地,由于身见,
北美人与欧洲人认为他们的现代文化优越,而轻视亚洲人;亚洲人也同意他们的见解,因为亚洲人认为自己的古代文化既落后且卑劣:包括佛法。
因此,由于身见,亚洲人愉快地礼拜民主、自由贸易、消费学、现代科学、现代医学及现代科技这些外来的神,甚至礼拜北美与欧洲学者及「佛教徒」对佛法的现代扭曲见解。
同样地,有些比丘持守戒律,因此感到优越;也有些比丘视自己为拯救一切有情及非有情,因此感到优越。
同样地,狗视自己为其主人的屋子与庭院里的至上统治者,八哥则视自己比在自己统治范围内的其它一切有情更优越。
身见,也意指虽然我们说自己相信会投生到其它界,但事实上却相信死后我们就会灭尽(断见),这就是唯物见,也就是现代科学之见。
关于这一项,佛陀解释:「在此,有沙门或婆罗门宣说且执持此见:由于这个我是色,由地、水、火、风四大元素组成,是父母的结晶,身体毁坏分解时,它就灭尽无遗,死后不再存在。」
现在,我们可能会说有些现代的物理学家、化学家及生物学家认为元素远远多过四种,而且专长基因学的生物学家认为,
我们的身心就只是由父母而来的物质产品罢了:基因学家认真地认为,可以透过基因工程达到不死。
当然,唯物见的愚痴是无始的。如果我们的见解是唯物见,我们就会执取享乐见,认为至上的快乐是满足我们的感官,当然这也是现代社会的正统信仰。
佛陀解释享乐见:「在此,有沙门或婆罗门宣说且执持此见:在这个自我受到提供与具备五欲之乐、取乐于它们的程度上,如此该自我当下体证涅盘。」
享乐见也是欲取。我们的欲取,就是佛陀开始时不想教法的原因,记得吗?──世人乐于家庭、取乐于家庭、取悦于家庭。
身见也能产生我慢,接着还有见取。我们执取种种政治见解,例如认为虽然男人与女人不一样,人们却不应该看、想或说有什么差异,因为这是不民主的;
杀死胎儿是慈界的民主行为;受到媒体摆布的大多数人说是好及正确的,那么就是好及正确的。
我们执取的见解,包括认为佛陀并非真正觉悟了,而佛陀的许多教法已经不适合现代,所以我们不需要遵从其劝导。
我们甚至执取欧洲历史学家与语言学家的历史见解与理论,而宣布如果要证悟涅盘,我们就必须排除多数几千年前传承下来的深奥巴利圣典;
我们依自己归依佛、依自己归依法、依自己归依僧,而历史上的佛、法、僧,已经被观念化及民主化到被人遗忘了。
身见也能产生常见。佛陀解释这种邪见:「在此,有沙门或婆罗门宣说且执持此见:
我与世界是永恒的,没有产生任何新的东西,就好像山峰一样,稳固如柱子。这些有情四处闯、轮转、死亡又重生,但这依旧是永恒的。」
这种永恒的我与世界,拥有许多名称,例如灵魂、大同心识、梵我、本心、本我、遍满宇宙的心等。为了净化这永恒的我,因而产生了戒禁取。
戒禁取见,在世界各地有许多种呈现方式。例如:我们给予及接受「祝福」,洒圣水或把身体浸泡在圣水里;
我们重复地念神咒许多遍;我们算命、解征兆、看风水;我们只吃某些食物,例如不吃猪肉,或只吃素食;
或只吃以某种方式准备的食物,或断食;我们过份地礼拜舍利子、圣像与佛塔;绕着它们走又顶礼许多次,或花了很长的时间等等;
我们为它们标上神奇的力量,我们也制造且穿戴神奇的护身佛牌等等。我们甚至从事非常复杂的密教仪式与禅修,
涉及一大堆神奇的天神,这些天神将会帮忙净化我们,然后在瞬息之间,把我们带到既永恒且极乐的神奇世界。
也有更加离奇的损毁外形仪式,譬如割包皮、刺青、打烙印、弄疤痕等,自我折磨,躺在刺上等等,
以及甚至更加离奇的仪式:走在炽热的火炭上、爬刀梯、用尖锐的铁枝刺穿双颊、把有钩的铁链钩住背肉来拉花车等等。
最离奇的,则可能是现代保养身材教的许多仪规,以过多且愚味的运动来折磨自己:这对民选总统的时尚形象来说非常重要;
以及运动教的仪规,举例而言,奥运会如今简直是一场非常庄严的宗教仪式,参赛者及全世界观众都很尊重地遵从它。
正如佛陀在《迦拉麻经》里所说,我们不应该只因为仪式是仪式就执取或排斥它们,反之应该依它们的本质来判断。
因此,有些仪式与正见相应,有些仪式则与邪见相应:其差别在于动机。
举例而言,比丘生活里有许多仪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产生清净且有恭敬心的身、语、意作为。
当我们实行拥有善的目的与动机的仪式时,该仪式即与正见和智慧相应。
举例而言:顶礼佛像或比丘的仪式。(基于恭敬佛陀、其智慧及其教法。)
受三归依的仪式。受五戒或八戒的仪式,以及五戒或八戒这些条规。(该仪式增强我们的定力与决心;持守戒规的业则带来无悔与安全。)
供花与香(甚至是食物)给佛像的仪式。(基于恭敬佛陀、其智慧及其教法。)
忆念佛法僧三宝的仪式。严肃的诵念佛陀教法的仪式,而且明白所诵的含义,或者运用诵念来观想花之无常、食物的可厌性、水之清净等等。
然而,如果我们盲目地做这些,例如盲目地念诵佛陀的名字,又怎么会有正见与智慧?
当然,有的只是更多的邪见,如果我们认为只是透过仪规,就能够证悟涅盘。(待续)——摘自帕奥禅林某西方比库的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