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讲
为了利益众生而愿成佛,故当依于上师的教授。我们应发起清明的心来听闻。听闻的是《入行论》的第九品:智慧品。
一切法、各种各样的事物,都是依靠它的因缘而产生,并不是没有因缘,或者是靠其他不顺的因缘——如自在天,或者“主”等。不是从其他不顺因中产生,它是从各自相顺的因缘里产生的。
一切法,都是因缘而生、缘起而生。法——不管是有情众生,或是外在的各种法,均是依靠观待而生。明白这个道理,就知道它没有一个自性的存在。一旦知道万法是缘生、不是自性地生起时,各种各样的邪分别就不会产生——如认为它是自生、他生、共生、无因生等种种执着、邪的分别,都不会生起。认为它有自性,在这个基础上而产生了种种邪分别。明白缘起的道理,便能破除一切恶见。邪见的基础就是有自性,通过缘起可以破除。
不好的见解,不管是断见、还是常见,都是认为不需要观待其他的因缘,认为它自体就有,这样就产生形形色色的见解、邪见的分别。缘起就是观待,一切法都是因缘而生。通过缘起,就可以不产生那样的邪见,邪见的基础就会被破除。
《无热恼请问经》中说:
“若从缘生即无生,于彼非有生自性,
若法仗缘说彼空,若了知空不放逸。”
只要某种法是因缘而生、缘起而生,就是无生。缘起和无生是同一个道理,是缘生的就是无生的。无生是什么意思?没有自性的生、没有真实的生,即是无生。既然这种生没有生的谛实性、没有生的自性,就是因为缘起而生,没有真实的自性。
“若法仗缘说彼空,”如果某个法依仗于其他因缘,便说它是性空的。通过了知这个道理——空的意思并不是没有、而是依靠因缘而生,关键便是依靠因缘而生——就对因果的取舍、善恶的取舍,乃至通过空的修行断除二障,自然能发起精进的心。正是因为性空、因为缘起的道理,所以需要在因的方面去用功,才可以得到果。
《释菩提心论》中说:
“了知诸法空,复谨依业果,
此为最稀奇,此为最殊胜。”
了知一切法空的道理之后,又能对因果的道理非常合理地去安立——一切因果非常有序、非常顺理成章地在产生啊;对善恶的取舍亦非常用功。最稀奇、最殊胜的便是这样:空性和万法的因果现象互不相碍、反而相互有一种帮助。这样是最稀奇、最殊胜的事情。
释迦牟尼佛的演说、讲法是最殊胜的,在语的方面,功德最为超胜。主要表现在哪里?即是说缘起性空、性空缘起的道理。佛陀能够讲出这样的道理,他在这方面开释的内容是最殊胜、最高的。便通过语言的功德方面,如此地赞叹佛陀。
我们这里都是以应成派的观点作为己方观点。它认为的是什么?无我、无自性。要破除的是什么?不是唯分别安立,就它本身、自体而存在——这一点就是所破的物件。这个概念必须清楚:在某一个法上,人上也好、外在法上也好,只要它不是只依靠分别安立,而是自身就有、自体就存在,这一点即是它的自性、它的我性。破除它的这点性质,就可得出无我——分人无我和法无我。世间一切法,如经论中所讲净土的缤纷馥郁的花朵,或是金色堂皇的宫殿,乃至于世界的万事万物,都是唯我们分别安立的而已。就自体而言,没有一个存在的。显现在我们面前的不过是它的安立处,并不是它本身。只是靠我们的分别心、它的安立处,然后安立呈现出形形色色的法。世间的一切法都是这样存在的,就它自体而言,根本没有一个自体的存在、自性的存在。
《四百论》注释里面也这样说:如果没有分别心——这种名言的心去安立,就没有一切的法。唯依分别心、名言心的安立,才会产生种种的法。
缘起的道理是正理之王,对领悟空性来说,它是一个非常容易让我们去理解诸法无我性质的正理。只要在一个法上去明白,依此类推,其他的一切法自然就明白。最微细的缘起,是唯分别心、名言安立的道理。因果还不是最微细的,因为因果不包括无为法。一切法只是分别心安立的,就是最微细的缘起的道理。通过这样的理解,可以对空性更容易挈入。
我们经常提到用因明的论式去证明:如,苗芽是无自性的,是缘起故,如影像。正因为它是缘起的,所以它是无自性的。这就是说,外在的法,苗芽是其一;形形色色的法是无自性的,因为其是缘起故。为什么说缘起是正理之王?通过这样的说明、这样的论式,可以破除二边——断边和常边。缘起可以断除常边:一旦是缘起,便不是自体就有,不是独立存在的。为什么?它是靠因缘而产生的,就没有自体性、没有谛实性、没有一个独立性,这样就断除了常边。为什么无自性可以断除断边?因为它只是无自性而已,并不是根本没有。根本没有,即堕入断边。但万法只是无自性,并不是根本没有。这就是通过无自性来断除断边,通过缘起断除常边。通过这样的道理,能够让我们非常容易地明白中道的思想,远离二边。
佛教内部的说实事师,即下面这些宗派的宗义师,虽然明白了缘起的道理,但却没有更深入地明白。彼认为,万事万物有缘生和因果的这种现象;因为有因果的作用、缘起的现象,所以就有自性。因为有作用,所以有自体,这是把理由和证成的内容正好颠倒相反了。在我宗,则是因为缘起,所以无自性。而下部宗义师则认为,因为有缘起,所以有自性。因明里面有个相违因,本来缘起的道理是证明无自性的,但彼等认为缘起的道理证明有自性,这就是相违因。缘起成为他们的相违因了。应成以下的宗义师,虽然对缘起的道理有所明白,但没有更深入、没有更彻底地明白。在外道,则对缘起的道理根本不明白。像因果的道理,外道就没法去安立——认为有一个“主”或大自在天,或无因地产生。就连这种因果的现象也没有明白,外道离清净的思想更遥远了。
如月称论师所讲的那样,“是故以此缘起理,能破一切恶见网。”。我们深入地明白缘起这个微妙的道理,就可以远离一切的恶见。像外道各种各样的恶见,乃至佛教内部不彻底的见,通过了解缘起的道理,均可以远离。
缘起本身大致分几层含义:一般如我们平常所讲的缘起,都只是理解了因果这方面。因果,因缘具足、产生果的现象。这是一种比较粗大的缘起现象,对于因果现象,佛教内部都承认;比较微细的缘起观,也可以说是应成的不共观点,即是唯分别安立的。唯分别安立这一点,就是微细的缘起的道理。这一层,中观自续派乃至下面的宗义师都没有理解到。
因果缘起的道理只能安立在有为法上面,无为法就没有因果——恒常的法是没有因果的,只有有为法才可能有因果的现象。所以这种只是因果的缘起道理,不能涵盖一切法;如果只是把这种缘起性空说为因果现象,虚空就无法安立为性空。所以,涵盖面就比较窄。微妙的缘起道理——唯分别安立,那便包含一切法了。唯分别安立而已,一切法都是如此,不管是有为还是无为法。所以,若能够知道一切法空的现象,又能够安立各种各样的因果、各种各样的作用,便非常稀奇、非常殊胜。
我们如何理解缘起性空的道理?通过缘起,如何知道是性空的?
如一个苗芽,它的生长就需要有各种各样的因缘。无论种子、阳光,水,还是肥料,通过这样的因缘,它才能够生长。正因为种子通过各种各样的因缘才能生长,所以它没有自体性、没有自性的存在,所以它是性空的。这样,缘起它本身就是性空的.
之前讲过一种现象:天色微黑时看到一个形状似人的石头,便自然认为这是一个人。石头本身,根本不是人。但是由于我们这种分别心,就认为是一个人在那里。通过这样的比喻来说明:我们的五蕴上面,也没有一个真实的人,只是由于自己的实执无明而产生“有个真实的人在这里”。即是说,只是分别安立的而已。认为有个法、有个人、有个自己,都是因这种无明的思想,然后分别安立过来的而已。就它本身而言,没有一个实在的人或者法。
一个似人形的石头,我们可以分别安立,认为它是一个人。以此比喻,我们五蕴也是——本来没有一个我,但是用我们的分别心来安立它。就二者本身来说,在安立的这方面是非常一致的。但为什么不能把石头称为人?这就是我们原来一再强调过的:名言上的世俗法的安立,一定不要违背名言量。大家都不认为那个石头是人,而你硬说那是人,便是错了,那只是意识的错觉而已。像在五蕴上有分别心,大家安立为补特伽罗、安立为有情,这不违背名言量;其他人也都这样认为;而且又不违背胜义量的观察——只是分别安立的而已,并非真实成就。如果真实成就,则又违背胜义量的观察。因为在胜义量的观察下,并没有一个真实的人。所以,要知道一定有三个条件才可以安立为世俗法,切勿认为“唯名言安立”,则可以随便安立。这是一个容易产生误会的地方。随便想一个事物,便说是分别安立,这是不行的,一定要符合那三个条件。
“见石为人”的比喻可以说很有启发性。本来不是人,只是像人;我们一看,产生错觉,认为它就是人。同样,像魔术师变化的牛马亦是如此:本来是石头、没有牛马,但是用种种咒语加持后,便显现出牛马的形状。在石头上面也没有一个牛马的存在。通过这样的比喻,来说明万事万物、人、法上面,没有一个自体的存在。只是我们这方面的一种错觉:因为一种无始以来的习气,就自然地认为有一个人、有一个法在那里。这只是你的分别心安立的而已。在这个安立处:五蕴上面、乃至各种各样的事物上面,没有一个自体的自性的存在,只是你无始以来的习气太重。通过仔细思维这样的比喻,对我们对于空性的了解很有启发性。因明论式的宗因喻,为什么都有一个“喻”?为了让我们更明白透彻地了解。虽然其中不完全一样,但是,有一定的相似性。
“智慧品”的学习,我们可能听得晕头转向。通过学习,我们起码有一个这样的了解:就一切法本身而言,并不是它自体自性就存在着,并不像它所显现的那样真实地存在。它不过是由于我们自身的分别心,安立过去的而已。通过这样的学习,能够有一个这样的思想,经常去返观一切法,我们学“智慧品”就会有一点作用了。
辛三、观察果之有无生灭因:
若时诸法自性有 何须复待因始生
若时彼法自性无 彼复何须待因生
纵以百千俱胝因 不能转变无实理
“若诸事物是自性有的,那么,能生因对它有什么用处呢?”能够生长它的因,对它又有什么用?没有什么用!“因为自性有的法,不需要因的生起,而且因也不能生起它。”事物若是自性有,诸多的因缘对它就没有什么作用。因为它本来就有,再多的因又能做什么?没有一点用处。
“但如果那些事物根本没有,能生的因又能有什么用处呢?根本没有的东西,因也不能生起它,而且纵使有百千俱胝的因也不能把根本不存在的一种事物转变成有的事物,如不能把兔角变成一种存在的事物一样。”根本没有的、世间上不存在的事物,也没有任何因可以生长它。因缘再多,也永远不可能把一个没有的东西变成有。因缘和它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一点作用,永远不可能将其实现。此处破的是“根本无”,即自性本身是无,要与自性无——空性区分开。
“一切果在自己的因位时一定是没有的,因此不是破这种果,而是破根本没有的东西。”果还是有的——名言上的这种果,在其生长起来后有。因此,破的不是在因位上没有的、名言上的这种果,而是破根本没有、本来没有的东西。后者是永远不可能生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