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愚经
中国宗教学会理事、积庆寺光亮禅师意译
（三四）尼提度缘品第三十
某一年，佛陀带领众弟子来到舍卫国，住在祇树给孤独园里，为众人宣讲佛法。舍卫国子民听说佛陀来到此地，无论男女老少纷纷来到祇树给孤独园里聆听佛陀宣讲佛法。
舍卫国城中，人口众多，居住狭窄，为节省面积不建公厕，人们想方便时都到城外去。有威望的人或是行走不便的人，就在自己家中的便器中方便，然后雇人将便器倒掉。
城中有一位名叫尼提的人，他家境贫寒，地位卑贱，也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尼提就干起了给别人倒便器的活，挣几个零钱好维持生计。佛陀此时查知尼提的善根已经成熟，到了获得果报的时候，于是在宣讲法教之后对阿难说道：“阿难啊，今天你和我前往城中次第行乞！”阿难听了心生喜悦，立刻穿着僧衣托着饭钵，随同佛陀向城中走去。
在街道上，他们受到了过往民众的礼拜，更有人向他们布施各种物品。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阿难大步向前，不想佛陀却拐了进去。阿难心道：“这条小巷没有出口，世尊却进去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呢？”如此想着，他便急忙追上佛陀。
原来，佛陀和阿难从远处来的时候，尼提正端着便器迎面走来，他看到三十二相、八十种好、身有佛光普照十方的佛陀后，心想：“哎呀，我端着这样脏污的东西迎面而上，实在是太不尊重世尊了，这可怎么办好呢？”他双眼快速寻找岔路，希望可以绕过佛陀。看到一个小巷后立刻奔了进去，可是当他从小巷钻出来的时候，看到佛陀和阿难又迎面而来。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尼提自语道，他只好退了回去，进入另外一条小巷，结果刚一冒头就看到了佛陀。顿时羞愧难当，急忙退回来再绕道而行。结果因为手忙脚乱竟然奔进了这没有出口的小巷当中，他看到没有出口，而身后则传来脚步声，他心急手抖，嘭地一声，将便器砸在了墙上，顿时屎尿喷出溅了他一身。“哎呀，丢死人了，这要是让世尊看到，我得造多大的罪过啊！”尼提自语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像我这样身份卑微的人，又满身的污垢的样子怎么可以脏了世尊的眼睛呢？还是翻墙逃走吧！”尼提这样想着，立刻手脚并用爬向了墙头。就在这个时候听得佛陀说道：“施主，且慢走，我有话要说。”尼提听见佛陀叫住了自己，将自己身体吊在半空不敢动了，心里却想：难道世尊见了这些脏东西，是来责怪我的吗？我该怎么弥补呢？正想着佛陀已经走上前来说道：“施主，你想出家吗？”尼提听了这话非常吃惊，暗道：“我没有听错吧，世尊竟然要收我为弟子？”于是，他放开两手落在地上，上前跪倒合掌说道：“世尊，我听人转述您的法语，说您出生刹帝利族，如果在家的话可以成为转轮圣王，管辖四洲土地威德无量。更何况您此时身为世尊，受无量世人敬仰，是为三界至尊，我岂敢期望成为您的弟子！况且，跟随您的弟子也都是身份尊贵之人，像我这样下贱肮脏的人怎么能和他们一起修行佛法呢？”佛陀说道：“佛法清新奇妙，就像是干净的水，能洗去一切污垢之物；佛法又像是熊熊蔓延的大火，无论事物是大的，小的，好的，坏的都能一燃而尽；佛法弘广无边，无论是富贵还是贫穷，无论是男还是女，只要诚心都可以修行佛法。”尼提听到佛陀这么说，顿时信心倍增，对佛陀说道：“世尊，我愿意出家修行。”佛陀对阿难说道：“城外有条河，你带着他到河边洗洗，然后一起回祇树给孤独园。”
尼提听了非常高兴，他知道自己成为佛弟子已经板上钉钉，于是说道：“尼提谨遵世尊法旨！”尊者阿难带着一身屎尿的尼提，去那大河当中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带着他回到了精舍。此时快要午时，三人用了饭食之后，佛陀就为尼提宣讲法教：“尼提，你当知道生、老、病、死是为四苦，除此四苦还有更多苦痛让人避无可避，犹如大火焚身最终形体全无；人活在世上容易被各种欲望驱使，做出种种恶业，最终落入三恶道永无脱出，要想摆脱诸苦以及恶报，唯一出路只有涅槃……”尼提听到佛陀法语心里豁然开朗，当下就获得了须陀洹果初果，此生终了之后可以不堕入三恶道。
获得果报完毕之后，尼提双手合十对佛陀说道：“世尊，我想早日出家修行佛法，请求世尊为我剃度。”佛陀听了心生愉悦，立刻说道：“善来，比丘！”四字一出，尼提须发自落法衣着身，成为了真正的比丘。尼提看见自己成为比丘的样子欣喜不已，立刻跪倒佛前合掌赞颂佛德：“世尊慈悲怜悯万物，使得犹如我这样被无明所盖的众生获得智慧。还请世尊为我讲说佛法精要！”于是，佛陀拜您为他宣讲四谛法，他听了之后心生踊跃，之后按照佛陀所教努力修行，终于了断生死结缚，成就阿罗汉果，拥有三明六通，远离八大难处。
舍卫国城里的人，听说身份卑微的尼提得到佛陀的教化修成阿罗汉可以接受人们的供养，都纷纷抱怨道：“不知世尊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尼提这样下贱的人出家修佛呢？他日我们要想供养世尊及诸比丘，那岂不是也得一同供养尼提？之前，我都觉得他会脏了我的便器，今天他却要坐在我的床座被褥之上，想想实在恶心至极！”众人附和道：“就是，就是，他没出家时就经常给人倒便器里的污秽之物，天长日久的，想必他身上也会被熏染上那些脏物的味道。要是让我们供养他，那岂不是要让我们天天闻那臭味，哎呀，想想都恶心死了。”众人已经说不下去了，都各自散去。百姓的怨言四散开来，慢慢的传到了国王的耳朵里。国王听说此事后也是非常的气愤，抱怨道：“想我舍卫国人口众多，可以渡化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世尊就一定要渡化尼提呢？惹得百姓怨声载道的。再这样下去恐怕我的国家就会出乱了。”国王越想此事就生气，他实在是熬不住疑惑的困扰，所以决定前去拜见佛陀问个明白。
舍卫国国王乘着带有华盖的车向精舍而来，那华盖是用各种精美羽毛编制而成，远远看去异常绚丽。路上有人远远地见到那美丽华盖，知道是国王出宫来了，但是他们看到国王坐在宝车之上满脸愁容，不由得跪倒在地施行礼拜，私下却交头接耳起来。
“哎呦，你看啊陛下怎么一脸的忧愁啊，他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看他走的方向应该是出城，难道是礼拜世尊去吗？”
“礼拜世尊怎么会有这样的面色？”
就这样，国王带着众多侍从，在民众的讨论声中浩浩汤汤的来到祇树给孤独园。到了祇树给孤独园的门口，国王看见一位比丘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缝补旧衣服，旁边还有七百天人手持华香围绕在四周恭恭敬敬的供养他。国王看了这个场景很是欢喜，走到比丘面前施礼道：“我想拜见世尊，还请尊者通传一声。”坐在石头上的比丘还了礼说道：“施主，请你在此稍等，我马上去通传。”比丘说完就消失在了石头里。国王见状惊讶不已，向旁边的侍从问道：“你们可知道这位尊者是谁吗？他的修行极高啊！”侍从回答道：“请王上赎罪，奴婢不知。”国王摇摇头说道：“无妨，等我见到世尊一问便知晓了。”比丘来到佛陀面前禀告道：“世尊，波斯匿王请求见您。”佛陀说道：“国王现在身在何处？”比丘答道：“在我坐着的那块大石头旁。”佛陀说道：“就按你刚才走的那条路把他领进来吧。”比丘说道：“是，世尊。”比丘转身又从石头里出来了，就像是在水里一样，来去自如，没有任何阻碍。比丘施礼道：“施主，世尊在里面等你呢，你请进吧。”国王心想：我暂且把疑惑的事情放一放，一会儿见到世尊，我要问问这位修行高深的尊者是谁？为何竟有如此的神力？国王在比丘的带领下来到了佛陀面前，稽首佛足，右绕三匝，然后独坐一面。国王对佛陀说道：“世尊，这位尊者是谁啊？我看他修行极高，具有遥不可及的神力，他能够在石头里来去自如，入石就像入水一样自如，出石也是没有任何阻碍而且孔隙皆无。”
佛陀说道：“他就是尼提比丘。昔日的舍卫国城中最下贱的人，今日我已度化他成为阿罗汉。国王陛下来到我这儿不就是要问此事的吗？”国王歉意的说道：“世尊明见，来这之前我是曾疑惑不解。但现如今，我看到尼提比丘的修行，也就去除了我对他的怠慢之心。世尊，您教化他修成阿罗汉真是功德无量啊！”佛陀说道：“凡人生在世上，不论是尊卑贵贱，还是贫富苦乐，都是由他们过去的行为而得到如今的果报。在过去那些仁慈谦顺、尊老爱幼的人，如今就成为了贵人；过去世凶恶强梁，狂妄自大的人，如今就成为了低贱人。”国王波斯匿说道：“自从世尊出世以来，广施恩泽渡化了很多人。就连尼提这样身份卑微的人都得到了您的渡化，带其脱离苦海过上安乐的生活。但不知尼提比丘为何今世生于贱处？他又为何能得到世尊的教化，寻得真理修成正果呢？”佛陀说道：“要想知道这其中缘由，还得听我慢慢说来，一一为你解开疑惑。”
在久远的过去世中，正赶上迦叶佛在世，他普渡众生累积功德后进入涅槃。当时有数十万比丘，僧人和世人前来拜祭迦叶佛。由于来拜祭的人太多，所以有些事物就会乱了头绪。有一沙门见此情景就举荐了自己做了执事僧，管理一切事物。这天，执事僧身患疾病，服下药后不久就下泄不止，不到半刻钟就得出去方便一趟，一天得折腾几十趟。执事僧受不了这样的苦楚，就命弟子拿来银器当作便器。弟子惊恐道：“这样恐怕不行吧？在修行的屋里方便恐有大不敬之罪？”执事僧说道：“我一趟趟的往外跑，你是想累死我吗？”弟子急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怕……”还没等弟子说完，执事僧喊道：“你啰嗦什么，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执事僧方便完指着便器对弟子说道：“你去把它倒了，然后刷干净留着我下次用。”弟子不敢不从，领命就去照办。经过这一次，执事僧觉得在屋里用银器方便很是舒服。所以，他就仗着自己是执事僧别人不敢不听从，就更胆大妄为了，不管大的小的都在屋里解决，然后命那名弟子倒掉后再刷洗干净。
佛陀说完此事向国王问道：“你可知那执事僧是谁？”国王摇摇头说道：“尚且不知。”佛陀说道：“他就是今日的尼提比丘。为他倒掉污秽之物的弟子当时已经证得须陀洹果。因为那位执事僧，不能谦顺待人，又自恃有权有势随意在修行的屋里方便，还驱使已经证得须陀洹果的弟子为他倒便器。所以，在五百世的投胎中，他永远生在下贱人之列，为别人倒便器。”国王听后又问道：“那他为何又得到您的教化修成阿罗汉果呢？”佛陀说道：“因为那一世当中，他受了持戒的功德。今世有遇到我，听了我的教化，虔心修行佛法，最终证得阿罗汉果。”国王说道：“如来出世，实为奇特，广施恩泽，使无数身在痛苦中的芸芸众生得以解脱，忘却烦恼，永世安定快乐。真是功德无量啊！”佛陀说道：“善哉！善哉！三界轮转，没有定数。积德行善为人谦和的人就会生在尊贵之家成为贵人。恶习不改放纵自己的人就会生在贫穷人家成为低贱的人。”国王听了佛陀的开解，心中已没有了轻贱怠慢之心。他来到尼提比丘面前，跪倒在地，以头面礼尼提足说道：“我听了世尊的开解，顿时醒悟，在佛家是人人平等的，没有贵贱之分。以前我对你有轻贱怠慢之心，如今知道是我错了，还请你原谅。同时也请你接受我的悔过之心。”尼提比丘搀扶起国王说道：“既然是人人平等，你就不要行如此大礼。俗世中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现在只想好好修行去感化其他人。”
佛陀为众人广说佛法的微妙之处：所谓论者，就是施论﹑戒论，生天之论，欲不净想，出要为乐。与会众人聆听佛陀的宣讲，心有感悟，提升修行，各自获得了证果。人人信奉佛法，恭敬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