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愚经
中国宗教学会理事、积庆寺光亮禅师意译
（二一）出家功德尸利苾提品第二十二(丹本此品在第七卷三十三)
某一年，尊者阿难为诸比丘宣讲法教的时候，说道：“当年，世尊在迦兰陀竹林为国王、臣民以及无量天人鬼神讲说法教的时候，就赞叹过出家功德！他说‘出家获得得功德福报是非常多的。以阿阇世王为例，如果你能让男子、女子、奴婢以至于全国人民、自己出家入道的话，将会获得无量功德！’阿阇世王听了立刻合掌问道‘世尊，这无量功德可有依据，能否为我们详说？’世尊说道‘大家知道布施可以获得福报，这种福报可以绵延十世，即可以在六道当中的人天之间反复投生十次受尽福乐。可是这样仍然不如让人和自己出家所获得的功德多。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布施所获得的福报是有限的，而出家获得的福报是无穷无尽的。首先，出家持戒可以获得各种善果，成为五种神通的仙人和投生梵天界都能轻松获得。在佛法当中，出家果报真的不可思议，就算到了涅槃福报仍然没有穷尽！陛下，你说这是不是无量福德的明确依据呢？’阿阇世王听了世尊这些话立刻默然无语，心中却是非常快乐的！
听了尊者阿难的话，有沙门站出来问道：“尊者，阿阇世王聪慧，能理解世尊法语。而我出家不久还没有获得更多智慧，不懂得世尊语义，还请尊者细细为我开示！”
尊者阿难说道：“诸位，假使有人起七宝塔，此塔高到仞利天，所得到的功德仍然没有出家所获功德多！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这个七宝塔光明普照四方，容易让人心生贪欲恶念，从而遭到人们的破坏。而出家之法不能毁坏，因为世间一切法佛法为至尊，除了它之外没有余法适合众生！这就好比有一个神医拯救一百个眼盲的人，让他们看到东西；又好像有一个人，可以通过努力让一百个罪该挑眼的人不受刑罚保住双目。这二人所获得福德是无量的，可是和让人出家或者自己出家来比，却不足百分之一。为什么呢？如此两种拯救人的双眼的善举，只能使得这两个人获得一世之利益。而且肉眼容易败坏，看不清事情的本质。如果让人出家，或者让自己出家，用无上佛法引导众生获得无上慧眼，这个福报则是无穷尽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慧眼能看清世界本质，更能历经数劫而不败坏。众生一旦拥有无上慧眼就会弃恶从善，从而种下投生人天的善因，再之后投生人天当中享受无尽快乐，乃至于最后成就佛道。如果你成就了佛果，就拥有了无上的智慧，慧眼也就永久存在不会消失。而追究成就佛道的基本原因，还是因为出家的缘故。出家可以消灭心中邪恶之念，使得成佛的种子更加饱满有力，催灭恶法增长善法，罪垢消除之后，成就无上深厚福业。所以说，出家功德高于须弥山深于大海，广于天空！”
比丘听了立刻合掌问道：“尊者，听您如此一说，我知道了出家功德到底有多么深广。那么阻拦人出家会造下什么样的罪业呢？”阿难听了合掌说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今天就为大家说说。你们要细心聆听，过程当中要思辨，只有如此才能明白我说的话真正的含义！”诸比丘以及天人鬼神听了尊者阿难的话，立刻纷纷围绕着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听法。
“假如有人想尽办法来阻拦他人出家，使得他人不能获得自在，其罪过是非常重的！到了什么程度呢？比方来说的话，你们曾经在黑夜当中艰难前行，感觉那黑暗永远没有边际。阻拦人出家获得罪业就如同这黑夜，让人处在其中无法逃脱；你们也曾经见过那大海，其吸纳四方河流的水，使得海面无比广阔。阻拦人出家获得的罪业也犹如那大海，将所有的罪过都集中一起，一旦投入其中便不能回到岸上；你们也知道最后会有大火焚烧须弥山，最后没有任何剩余。阻拦人出家获得罪业就好比这大火，烧得罪人变成了灰烬仍然没有熄灭；你们也知道地狱当中有火，燃烧起来没有停止的时候。阻拦人出家获得的罪业就犹如这地狱之火，将其中的众生焚烧殆尽仍然不灭；你们也知道那迦留楼醯尼药是非常苦的非常毒的，如果和同重量的蜂蜜来比的话，蜂蜜的甜蜜简直不值一提，阻拦人出家获得的罪业就好比这迦留楼醯尼药，之前造了多少福德都忽略不计！诸位，你们要知道出家人以修多罗为水，可以洗净那些困扰身心的污垢，从而消灭生死结缚，成就涅槃之因；出家人能以毗尼为足，脚踏清净之戒，每一步都是稳稳当当；出家人以阿毗昙为眼睛，能一下子看清世间善恶，从而心随意转游走八正道之上，一直走进涅槃。所以说，让人出家或者让自己出家，不管你是老是少，都能获得最胜福报！”阿难说到这里，在场的人无不欣然受教鼎力奉行。为了让诸比丘更加确信自己的话，尊者阿难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当年，佛陀在王舍城迦兰陀准林当中，为国王阿阇世以及无量臣民、天人鬼神宣讲法教，受到他们的热烈欢迎，用无量的香花进行供养。
当时王舍城当中有一个名字叫做尸利苾提的长者，听了佛陀所说的出家功德之后，虽然年近百岁仍然在心中思维：“我之前一直沉迷于赚钱养家这等俗务当中，今天听了世尊一席话之后仿佛大风吹散了头顶乌云见到了阳光。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贪恋那些金钱、亲情，为什么不出家修道呢？”想到这里，他立刻前往向妻子、儿女、奴婢告辞，说道：“诸位啊，我已经快一百岁了，我一定要在我死前积累福德，使得我来生少些苦痛。我听闻世尊讲说出家功德觉得非常有理啊，所以啊今天我向你们辞行，打算去寺院当中出家修行去！”
尸利苾提以为自己很受他人尊重，实则上他的亲人们都很厌烦他。首先他的妻子听了这话立刻都说：“哎呀，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们不拦着你，快点去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他的女儿也说道：“你说得太对了，早在你五六十岁的时候就该出家修行，谁知道你现在才醒悟！”尸利苾提听了大家的话没有任何恼怒，而是怀着无限喜悦的心情带着行李来到了竹林当中。
到了竹林当中他却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佛陀，这个时候看到迎面走来几个僧人便立刻上前稽首，问道：“尊者，老朽这里叨扰了！请问那悲悯众生利益人天的世尊是否在这竹林当中啊？”
“世尊他出出去教化利益众生去了，此时不在林中！”有比丘合掌问道，“老施主，你找世尊有什么事情吗？”
“哦，我只是想出家修行，想找世尊授我沙门戒！”尸利苾提稽首道，“既然世尊不在，那么此时在林中谁的智慧最高呢？”
“你看那个房屋了吗，那里住着尊者舍利弗，他此时是林中智慧最高的比丘！”有比丘指着远处草屋说道，“你想出家的话，立刻去找他吧！”
“老朽这里谢过几位尊者！”尸利苾提谢过比丘们之后，拄着拐杖径直向舍利弗方向走去。到了舍利弗面前，他合掌问道：“请问您是尊者舍利弗吗？”得到舍利弗肯定答复后，他继续说道：“我想出家，还请您心生怜悯帮我实现心愿！”舍利弗看着他犹如山核桃的面容，心道：“这个老施主恐怕快一百岁了，平时坐着都难。更别说修学请问、坐禅精进、辅助处理僧事！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让他出家呢？”想到这里他说道：“你还是离开这里吧，因为你的年龄实在太大了，是不能出家的！”尸利苾提听了默然无语，转身便向林中走去，遇到比丘之后问道：“请问竹林当中智慧仅次于舍利弗的尊者是哪位呢？”比丘们听了立刻告诉他说，再往里走有摩诃迦叶住处，他的智慧仅次于舍利弗。
尸利苾提按照比丘们的指示来到了摩诃迦叶面前，合掌说道：“尊者，我一直以来沉迷于俗务，如今一百岁了听了世尊讲述的出家功德之后，想在临死之前积累功德，使得我的来生少些苦痛。还请您度我出家，帮我实现心愿！”摩诃迦叶听了他的话之后，睁开眼睛打量他一番，最后合掌说道：“老施主啊，你的年龄实在太大，不适合出家啊。所以，你还是回去吧，在家中好好享受剩下的时光吧！”尸利苾提听了这话心中不悦，立刻转身到了林中，见到比丘之后问道：“请问林中智慧仅次于摩诃迦叶尊者的是谁？”比丘们告诉他之后，他便拄着拐杖前往，结果遭到佛陀十大弟子的拒绝，然后他又去找五百大阿罗汉。结果从阿若憍陈如开始都问他：“你向别人请求出家了吗？他是谁啊？”尸利苾提便稽首回答说：“最开始我打算让世尊度我出家，可是他出去度化利益众生去了，然后我就去找舍利弗尊者！不想他不同意我出家，我又去找了摩诃迦叶尊者，可是他和舍利弗尊者一样也不同意我出家！”
“那么他们都说了什么呢？”阿若憍陈如尊者为首的五百罗汉如此问道。
“他们都说我年龄大了，不能出家！”尸利苾提摇着脑袋无奈地说。
“老施主啊，你可要知道舍利弗尊者是世尊之外最有智慧最高的，他都不让你出家，我们也只能不让你出家了。这就好比那手段高明的良医对病都无可奈何，我们这些小小的医者又能如何呢？只得拱手让你另请高明了！”其实诸比丘是这样想的：舍利弗尊者不肯让他出家，肯定说明这个老人快要死去了。既然如此，我们还要他出家做什么呢？
就这样，尸利苾提终于没有出家，只得退出竹林顺着道路行走。他虽然年龄很大了，但是知道自己不受家人尊敬，这出家不成就没有地方安身了！等到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悲从中来，坐在门槛上大哭起来。有人看他可怜，便上前问道：“老人家，你不回家在这里哭什么呢？”“哎，我听了世尊出家功德之后想出家修行积累功德，只可惜啊我从出生以来没有做过错事，结果那些尊者都不度我！”尸利苾提擦着眼泪说道，“优波离尊者出家之前只是一个为刹帝利族理发的奴隶，泥提尊者出家之前只是一个打扫粪秽的人，鸯掘摩罗尊者出家之前杀人无数，陀塞羁尊者出家之前则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贼。这些人都能出家修行，为什么我这个没有犯过一点错误的人怎么就不能出家修行了呢？”那路人听了虽然同情他但是也无话可说，只得摇着脑袋离去了。更有人劝慰他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谁敢让你出家啊？坐着都难更何况要打坐念经！你还是回家享福去吧！”听了这话他悲伤更加严重了，哭得简直是泪雨纷飞。
他的话刚刚说完，就见三十二相、八十种好、身有佛光照亮十方的佛陀从虚空出现。那仞利天帝释天主坐着七宝车从天而下，显示出的威严不及佛陀威严百分之一！“尸利苾提，你为什么坐在这里痛哭不止？”佛陀无量妙音响起，尸利苾提顿时止住哭声，仰头看着佛陀就好像受委屈的孩子见到了父亲一样，顿时眼泪流得更欢了。他扑通一声施行五体投地大礼，然后长跪合掌说道：“世尊啊，我实在难以明白那些杀人无数、妄语诽谤的人都能出家修行，我这个生来没有做过错事的人怎么就不能出家修行呢？我当初没有慧眼只知道积累钱财，好让子孙后代受到荫蔽，可如今家里人见我年岁大了没有用了，都非常嫌恶我。我听了您的出家功德法语，仿佛受到路人指导寻到明路，便前去迦兰陀竹林出家，可是却被无情拒绝不能实现心愿。如今我是有家不能回，有法不能依，心中悲苦这才痛哭！哎，如今我哭够了，我觉得我还是死了好啊！”说着就要以头撞墙。佛陀见了一挥衣袖，顿时一股柔和的力量拦住了他。
“是谁竟然如此这样指着虚空说谁该出家谁不该出家？难道年岁大了就不能皈依佛法吗？”佛陀提高声音问道。尸利苾提合掌说道：“世尊啊您号称法轮王，号称三界智慧第一，您应该知道他正是您的座下弟子，智慧仅次于您的第二世间导师舍利弗尊者，他说我年老不能出家！”
佛陀听了尸利苾提的话之后，用大慈悲音抚慰他，就好像一个伟大的慈父劝慰一个孝顺的孩子一样，说道：“尸利苾提啊，你不要忧愁，我今天就让你出家修行，让你得以积累无量功德，使得来生远离诸苦！你不要因为舍利弗以及诸比丘的话而伤心。舍利弗是我座下弟子，他与我有着本质上的不同。首先，我之所以成就佛身，那是经历了三阿僧祇劫精勤苦行，在一百劫时间内不断修福，这才打下了成佛的基础；其次，杀身济众在我这三阿僧祇劫修行的过程当中经常发生，比如破头、伤眼、断手断足，割耳削鼻，捐献脑髓血肉等等，这些对我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般；为了救他人性命或者为了追求善法而投身虎口、跳入火坑，在身上钉上一千根钉子，用身体油脂点燃千盏佛灯；一直以来我布施力度十分大无人可及，国家、妻子、奴婢、象马以及七宝，只要有人所求我便给予；我曾经在初阿僧祇劫供养八万八千诸佛，在阿僧祇劫中期供养九万九千诸佛，在阿僧祇劫后期供养十万诸佛；这一世，我原本身为迦毗罗卫国太子，不出家的话可以成为转轮圣王管辖四洲土地，可是我看破生老病死毅然出家持戒，终于具足波罗蜜成为佛身！听完这些，你当知道舍利弗与我不能同日而语。他凭借什么说这个不能出家、那个不能出家呢？三界当中，只有我一人获得大自在，只有我一人可以驾驶六度轮回的宝车，以忍辱为战甲，在那菩提树下的金刚宝座之上打败魔王，最终成就佛道。你跟我来，我让你出家！”听了佛陀种种劝慰之后，尸利苾提顿时忧虑消除，心中升起欢喜，立刻起身跟随佛陀前往迦兰陀竹林当中。
回到精舍之后，佛陀对大目犍连说道：“大目犍连啊，我让这个老人跟随你出家，你现在为他剃度吧！”佛陀承诺让尸利苾提出家，现在为什么让大目犍连来为他剃度呢？原来，众生都是随缘获得度化，有的是和佛有缘，这样的人别人是度化不了的；如果某个众生和诸比丘有缘，那么佛是度化不了的；而且声闻之间，与舍利弗有缘的众生，其他声闻比如迦叶、阿那律、金毗罗等是度化不了的，其他一切佛弟子都是度化不了的。佛陀神通广大，知道尸利苾提和大目犍连有缘，所以才会让他度化尸利苾提。
大目犍连听了佛陀的话合掌领命，不过他盯着面前的老人心想：“这个人老得只剩下了一口气在，正常端坐都非常困难，更何况诵经、坐禅、辅佐僧事。如此可谓是三事都缺乏，实在是不能出家！可是，世尊让他跟随我出家，我是不能违抗法旨的！既然如此，我只能为他剃度！”于是，他便为尸利苾提剃发，让他受具足戒成为比丘。
尸利苾提在前世已经种下了得度的因缘，就好像鱼儿吞了鱼钩那样，他已经吞下了法钩，必然在这一世获得出离。他已经在前世以及这一世修集诸善功德，善根已经成熟，所以他昼夜精勤，不断修行研读修多罗、毗尼、阿毗昙等经文，做到了烂熟于心，最终成为广通经藏的博学比丘。但是，因为他年岁大了四肢不灵，不能及时地恭敬迎送上座比丘，所以经常遭受他们的苛责。
这一天，尸利苾提前往城中次第行乞，回来的路上听得背后有脚步声起，急忙躲在一旁让路。殊不知，这些人乃是先头进城的比丘，他们见尸利苾提不施行下座之礼，便指着他讨论起来。
“喂，你这个您老比丘啊，怎么一点儿也不懂得尊重上座呢，我们站在这里多时了，你竟然不向我们施礼？”
“哎，和他说什么啊，他年老耳背听不到我们说话的！”
“真不知道尊者大目犍连怎么想的，尊者舍利弗都不让他出家，他反倒收他为徒为他剃度！”
“哼，正是因为他的和尚是大目犍连，加之觉得他自己博学多闻，才会如此骄傲自大，和这样的人成为同修实在是晦气至极！”
尸利苾提听了诸比丘的话非常难过，心中暗想：“我在家的时候，不管是儿子还是儿媳妇，或者是女儿女婿都觉得我没用，对我不加以理睬，一旦说话都是粗声大气没有半点尊重。现在我出家修行，希望可以远离这样的境地，只可惜被这些年少的比丘所讥笑讽刺。我前世造了什么样的罪过，竟然在这一世受这样的苦痛呢？”想到这里，他在诸比丘的注视下一步步离去，每一步都让他心酸不已，为什么呢？因为他这是寻死去啊！诸比丘哪里知道他的打算，看他这样举动说话的声音更大了，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无情的鞭子，驱使他向死亡奔去。
到了林子里，他循着激昂的流水声来到了岸边，放眼看去只见河面很宽，里边的水好像一个不要命的猛兽，不管不顾一头撞向远方。他来到一处水湾看着自己的倒影垂泪半刻，之后慢慢地脱了袈裟挂在树上，然后跪倒向着袈裟流泪发誓道：“我尸利苾提并不是舍弃佛、法、僧三宝，只是舍弃这个垂暮的身命。我这身袈裟施舍给那些持戒完美精进不休诵经不止的出家人。希望我死之后，可以投生那富贵之家，亲人朋友和和美美，悉皆敬信三宝。如果再度出家的话，希望不再遭受这一世的刁难，可以遭遇好的师尊，指导我获得涅槃的方法！”发完誓言，他便逆流而上，打算投身于一处激流。就在他即将投身的时候，大目犍连用天眼发现了他，心中暗道：“哎呀，我的这个年老弟子，竟然逆流而上专门看那奔流而下的浪头？”再仔细一看立刻明白了，说道：“他这是要舍弃生命啊，我岂能坐视不理？”，于是，等到尸利苾提下入河中走向激流的时候，他立刻使用神通将其抱回岸上。尸利苾提看到师尊须臾之间出现面前，顿时惭愧难当。
“比丘，你这是做什么？”大目犍连威严地问道。
“我，我……”尸利苾提支支吾吾，心中暗道：“我该怎么回答师尊的问话呢？我要是不说实话，那就是欺诳师尊，那就是没有守护好口业，要世世获得惩罚。况且我的师尊乃是大目犍连，他拥有神通，可以一下子知道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据我所知世上之人分为四种：第一，世上有人智慧明达一切，性格朴实直爽，那么这个人理应受到诸天尊敬；第二，世上有人只有智慧，而心中却存有谄媚欺诳的想法，那么也可以成为别人的师尊，受到世人的恭敬供养；第三，世上有人没有智慧，而性格却非常朴实直爽，虽然不能帮助别人，但最起码可以让自己行得正走得直，心无愧疚；第四，世上有人愚痴，且心中存有谄媚欺诳的想法，这是一切众生当中最恶贱卑劣的人。这第四种人如果有真切言谈的话，别人都会说这个人心有谄媚华而无实不要信他的，如果第四种人有虚假言谈的话，最后结果只能让人越发不信。所以说，我要是在这个时候欺罔和尚的话，是非常错误的举动，我应当向他说出实情！”他的想法描述起来虽然颇费笔墨，但实际上也就是电光火石之间而已，于是他合掌说道：“师尊啊，我在家的时候，家里人认为我没有用了，说话多有冒犯。后来听了世尊出家功德之说，以为出家之后可以远离纷争怨恨的环境，可是到如今我仍然不快乐，被那些上座呼来喝去，所以我想舍命！”
大目犍连听了他的话之后，心道：“如果我不用生死恐怖的事情使他产生畏惧心的话，恐怕他就不会真正出家获得利益！”于是，他对尸利苾提说道：“你现在闭上眼睛不要想别的任何事情，只管捉住我的衣襟，千万不要放手！”尸利苾提听了立刻照做，闭目之后不想任何事情紧紧捉住大目犍连衣角。片刻之后，他觉得耳边风起，大目犍连叮嘱道：“途中不要睁开眼睛，切记，切记！”话音一落，犹如大风吹拂草叶一般，两人顿时飘入虚空。如果把大目犍连比作飞鹰的话，尸利苾提只是一只小鸟，此时“飞鹰”带着“小鸟”在空中快速飞行，只在伸臂之间便来到了大海边上。
“尸利苾提，你睁开眼睛吧！”大目犍连说道。尸利苾提睁开眼来便看到脚下一具相貌端正、新死不久的女尸，不由得惊叫出声。虽然他非常害怕，但是仍然不由自己地观看那女尸，只见一条黑壮的虫子从它的口中钻了出来，然后又从它的鼻子爬了进去，没有多长时间又从眼睛拱了出来，再从耳朵钻入脑子里。尸利苾提观看完毕，觉得自己身体里好像装满了这样的虫子，嗓子不由得难受起来，仿佛那虫子就要从里边钻出来似地。
“好了，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大目犍连说道。
“师尊，这个新死的女子是谁？”尸利苾提满心疑问，便合掌问大目犍连：“她怎么会死在这里？而且如此死状真是惨不忍睹！”
“尸利苾提啊，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到时候你一切都会明白了！”
“弟子领命！”尸利苾提合掌道，然后亦步亦趋地跟随大目犍连向远处走去。
走了不远，他们看到一个女子背负着一个铜锅来到海边，她搭建炉灶塞满干柴，之后将铜锅放在其上填满海水。女子拿着火石点燃木柴，火焰犹如恶魔的舌头不断地舔着锅底，没有一会儿便将海水煮沸。尸利苾提看着面前的景象，想起了母亲年轻时烧火做饭的场景，不由得心头涌上一份温馨来。可是，接下来的场景让他吃了一惊，只见那女子旁若无人地脱光衣服进入了锅中！他想喊叫提醒，只是发不出声音来，憋得毛孔涌出了一层汗水。他想闭上眼睛，可是眼皮不听他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肉熟骨脱，先是头发脱落漂于水面，接着便是那指甲脱离甲床。噗噜噜，水翻着沫子不断涌动起来，将女子森森白骨推出锅外，啪地一声掉落海滩之上。就在这个当儿，有猛烈海风吹来，那白骨竟然站了起来须臾之间变成原先女子模样，蹲在锅边捞起一块肉大吃起来，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咀嚼声……尸利苾提见了浑身毛孔直立，立刻凑近大目犍连合掌问道：“师尊，这个人是谁，怎么会自己吃自己的肉？”大目犍连说道：“你不要心急，到了时候我自然会说给你听！”接着一指前边，“来，咱们继续往下走！”此时，尸利苾提浑身无力，不敢再往下走，可是身体不由自己，竟然亦步亦趋地跟着大目犍连走了下去！
走了没有多久，就看到一个很庞大的身体，庞大到了什么程度呢，竟然难以看到身体的头和脚！此时，有好多各式各样的虫子爬在这个身体之上，它们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密密麻麻竟然没有针尖大空地方。忽然一阵揪心的沙沙声传来，尸利苾提循声看去大吃一惊，只见那些虫子在啃食着这个庞大的身体，他看到了那身体在抽动，显然这个大身还活着。就在他惊疑未定的时候，有啼哭之声传来，呜呜咽咽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的一般。“哎呀，这可真是活受死罪啊！”尸利苾提合掌默念佛经，然后来到大目犍连面前问道：“师尊，这个呜呜咽咽的声音是谁发出的？是这个大身吗？它又是谁？”“尸利苾提啊，不要心急啊，到了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大目犍连一指远处，“来，咱们继续走下去，还有很多你要看的呢！”尸利苾提听了心惊肉跳，但是不知为何身体不由自主跟着走了过去。
走了没有多远，地面发生巨大震动，接着一个高大雄伟的男子跑了过来，他的身后则奔跑跳跃着众多兽头人身的诸等凶恶鬼神，它们各个受持带有三叉毒箭的弓弩，那三叉毒箭箭头烧着绿火，让人见了心生寒气。叽里咕噜，它们说着听不懂的语言，然后一个首领模样的 鬼神一指男子，诸鬼神顿时乱箭齐发。啊，巨大男子中箭之后呼喊出声，片刻之后便成了刺猬，点点绿火燃烧成片，没有一会儿便将他烧成了灰烬。尸利苾提见了这个场景肝胆俱裂，立刻拽住大目犍连的衣服，急声问道：“师尊啊，他，他是谁啊，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苦痛啊？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跑了很远的路，结果也没有逃脱一死！”大目犍连听了说道：“你且不要说话，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答案，接下来你我还得往下走！”尸利苾提听了只得听从命令，怀着无尽的恐惧走向前方。
头上的太阳火辣辣地晒着大地，师徒二人走了好久，最后终于来到了一座大山跟前。这座大山直插云霄，山脚处布满了倒插地中的刀剑，在阳光下发出让人心寒的光亮。还没等尸利苾提仔细观看周围，听得一声惨叫传来，半天之后一个男子从天而降，扑哧一下被那刀剑刺了个透心凉，鲜血汩汩顺着剑身流淌下来，染红了大地……更为惊人的是，片刻之后这个男子手蹬脚刨将自己身体拔离刀剑，然后再度爬到山顶跳跃下来，再一次失声嚎叫扑哧一声被刺个透心凉，然后再度拔离刀剑爬上山去，如此这般不肯停歇……
尸利苾提看得目瞪口呆，半天之后才颤抖合并双掌，问大目犍连说：“和尚，这个人是谁啊，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刀剑穿身之苦呢？”大目犍连摆手道：“你且不要询问，到了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现在，咱们继续往下走！”尸利苾提听了只得从命。
两人走了半天之后，看到前边耸立这一坐白骨大山，其高七百由旬，挡住了太阳，投射的阴影遮蔽了大海。当时，大目犍连登上骨山，在山肋上行走进行经行，从而修行定慧。尸利苾提见了立刻效仿，不过心中思惟道：“嗯，这个时候看来没什么事儿了，我可以问问师尊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于是，他立刻上前合掌说道：“希望师尊怜悯，告诉我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具体因由！”大目犍连听了说道：“嗯，现在正是我给你讲说的时候！”尸利苾提听了心生欢喜，立刻问道：“第一个见到的是那个端正的女子，有虫子在她的七窍中出入。她是什么人呢，怎么会死得那样凄惨？”大目犍连回答说：“这个容貌端正的女子是舍卫城一个大商主的妻子。因为她生得美丽娇柔，所以深得商主喜爱。这一天，商主对她说道‘爱妻啊，我要带领五百商人前往大海当中，可是我实在离不开你啊，希望你和我一起去！’女子听了心生愉悦，毕竟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见过大海。就这样，商主和妻子以及五百商人上了大船，在亲属的千叮咛万嘱咐下驶离海岸，向大海深处而去。到了这海上之后，女子才知道航海生活实在无趣，于是便拿出镜子观照自己。她发现自己实在太美了，看来看去不知不觉生出了骄慢心，‘哼，世上的女子还有谁比我美丽呢？还有谁比我幸福呢？’她如此地想着，脸上涌上了无限的豪情，对其他女子产生了鄙夷。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只非常大的乌龟从前边游了过来。它有多大呢？这么说吧，它的脑袋犹如一座小山，两眼犹如天上日月闪着无限寒光。当时，商主和五百商客发现大乌龟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纷纷逃进船舱当中。只听得咔嚓一声，大船已经被大乌龟踩裂，海水顿时激射而入，慢慢地大船沉入海中，船上的人都溺水而死！”
听到这里，尸利苾提为那女子可惜，叹息一声问道：“和尚，那女子死于大海当中，被大小鱼类啃食的话早就尸骨无存，怎么此时出现海滩犹如新死一般？”
“尸利苾提啊，海神是不会让那些死尸存在于海中，他让夜叉罗刹将船上尸体悉皆运到岸上。这些人跟随他们自己的爱念投生去了！”
“师尊啊，既然是随着爱念投生，谁又肯投生地狱当中呢？”尸利苾提合掌问道。
大目犍连听了回答说：“众生堕入地狱，主要有以下原因：第一，如果谁盗取佛、法、僧所拥有的财物以及父母的财物，以至于杀人的话，就会获得大罪，从而堕入大火热烈燃烧的地狱当中；第二，有人被风寒冷病所逼迫，心中思念火种以便取暖，结果死后便会投生地狱；第三，有人偷盗佛灯以及供品，或者盗取寺院当中的灯烛草席，或者故意破坏寺院的房舍以及讲堂，或者冬天的时候把别人的衣服扒掉，或者使用暴力在冬天之时将冷水灌入奴婢以及他人腹中，或者抢劫他人的时候，扒掉他人衣服。如此这些行为当获得恶报，堕入寒冰地狱！’”
尸利苾提听了合掌问道：“师尊，什么样的众生死后来到这寒冰地狱呢？”大目犍连说道：“凡是被热情所逼，经常想要寻找一处寒冷处躲避酷热，这样的人死后便会投生寒冰地狱。类似于寒冰地狱的还有那优钵罗地狱、钵头摩地狱、拘物头地狱、分陀利地狱。在这些寒地狱中受罪的人，各个都被冻得犹如那炒糊了的豆子一样皮开肉绽，那白白的脑髓暴突出来，头骨被破碎成百千万分，骨头劈裂成一片片！”
说到这里，大目犍连转而说道：“如果有人悭贪，断掉众生的饮食，使得他们承受饥饿的话，应该堕入饿鬼道！比如说某个人得了逆气病不能吃下任何食物，这个时候有人带着各种食物来探望他，对他说这是酸的食物，这是甜食，非常适合你的胃口，你就吃一点吧。在这个时候，病人如果产生愤怒说，最好不要让我看不到任何食物！这病人命终之后便会堕入饿鬼道！”
尸利苾提听了合掌说道：“和尚已经说了三恶道的地狱、饿鬼，那么什么样的人投生于畜生道呢？”
大目犍连说道：“如果谁被愚痴充满内心，不敬信佛法僧三宝，并且诽谤佛道，就会堕入畜生道。比如说，有人病了很久，最后到了膏肓已经不能起床，这个时候还不爱听那些善意的话。而作为他的亲属，知道他必然会死，于是便诱导他说，你应该听佛法受持斋戒、你应当瞻仰礼拜佛像以及比丘僧、你应当布施他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来生少受苦罪多些福乐。可是，这个人听了心中不乐，如果亲友再重复劝导的话，心中便升起了无尽的恶念，发誓道：希望我投生到一个听不到三宝之名的地方，那才是最快乐的事情。等到这个人死后必然堕入畜生道”
说到这里，大目犍连转而说道：“如果有人一生修善种下了再次投生人间的善因，这个人便不会被各种大病所困扰，到了命终的时候心不会错乱。而他的亲属朋友等知道他将死掉，便问他你想听闻佛法不？想不想瞻仰礼拜佛像？想不想见诸比丘僧听他们说经？你想不想守持斋戒？你想不想将自己的财物布施用以建造佛像？如果针对这些问题，他都能给以肯定答复。这个时候，亲人朋友继续说，你施舍财物修建佛像的话可以使得来生成就佛道；供养佛法的话，来生会获得大智慧，能通晓佛法精义，并为他人宣讲；如果布施僧众的话，投生之后会获得珍宝，而且各种珍宝随意所求。他听了这些话之后心生喜悦，发下誓愿说，希望我今后生生世世能得以遭遇三宝，能听闻佛法获得开悟。类似于这样的人，他命终之后会投生人界。”
尸利苾提听了合掌问道：“师尊，地狱、饿鬼、畜生、人，如此五道您都已经说了，那么什么人可以投生天界呢？”
大目犍连听了颔首说道：“如果有人种下了生天的善因，能够清净持戒广行布施，而且喜爱听闻佛法奉行十善，那么命终的时候便会安隐仰卧，能看到佛的样子，那天宫宫女跳舞的样子可以历历在目，那悦耳的天乐可以声声入耳，不由得满脸喜悦举手向上，去世之后便会投生天界！”
尸利苾提听了合掌说道：“那么，这个商主的妻子将会去往哪里呢？”
大目犍连说道：“因为她生前爱念自身，所以命终后投生为这个黑色粗壮的虫子，在自己的尸体上钻来钻去。等到这虫子死后便会堕入大地狱，承受无尽的苦痛折磨！”
尸利苾提听了急忙说道：“师尊，那个自己埋锅烧水，将自己煮了吃了的女子又是谁呢？”
大目犍连回答说：“她是舍卫国一个优婆夷的女婢。这个优婆夷非常敬信佛法，听说有一个比丘德行高尚，便来到面前申请夏安居为期三个月的供养。得到比丘的同意后，她便在路边修建了一座房子让比丘来住，然后每天亲自为比丘做种种甘美的饮食。第一次供养的时候，她对奴婢说，你将这些食物送到尊者那里。奴婢听了满心不愿意，心道：要走这么长的路，还要见那个光头比丘，真是无趣。可是主人之命不能违抗，她便拎着餐盒上路了。半路上，她突然感到饥饿，心想：哎，这么多吃的，光头比丘也吃不了，我就先吃一些！于是她躲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打开餐盒挑拣那些好吃的大口咀嚼起来。她满口生香直到吃得饱饱的，才合上餐盒来到比丘住处。第二天，优婆夷又让她送餐，她立刻升起了无限的食欲，喜笑颜开地拎着餐盒上路，来到隐蔽处又是一顿大吃，之后将剩余的饮食送给比丘。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优婆夷发现女婢的脸色红润起来，就怀疑她偷吃供养比丘的饮食，于是问她你是不是偷吃了供养尊者的饮食？女婢听了立刻跪倒举手向天说，主人我也信仰佛法没有任何邪见，我为什么要偷吃呢？那食物都是尊者吃剩的，我觉得扔了可惜才吃的！如果是我事先偷吃，那么就让我生生世世都吃自己的肉！优婆夷听了没有继续追问，可是恶业造成如影随形，她即刻受到了当世报应，每天都要用大锅将自己煮熟后吃掉。等到当世报应完毕之后，她命终之后便会堕入地狱承受果报，届时将会承受各种酷刑，可谓苦痛无量！”
听了大目犍连的话以后，尸利苾提合掌又问道：“那么接下来咱们遇到的那个被各种虫子啃咬，发出恐怖嚎叫的庞大的身体又是谁呢？”
大目犍连说道：“他是獭利吒主事比丘，因为私下里经常将寺院里的花果饮食送给送给居士以及那些求佛的人，所以才会受到这样的现世报应，等到他死后就会堕入大地狱承受无量苦痛！那些在他身上啃食的虫子，便是当初接受他所赠花果饮食的人！”
尸利苾提听了立刻又问道：“后来，咱们遇到的那个被各种鬼神弩箭穿射之后，浑身伤处起火最后变成灰烬的人又是谁呢？”
大目犍连说道：“你说的这个人前生为一个猎师，曾经射杀很多飞禽野兽，因为这个才会积累无穷罪恶，承受这如此苦痛的现世报应，等到现世报应完结之后他会堕入大地狱，千百万年不得脱出！”
尸利苾提合掌又问：“那个从高山跃下被刀剑穿身血流大地，然后再度起身爬上高山再度跃下的人又是谁呢？”
大目犍连说道：“他是王舍城国王的大将先锋，因为非常勇猛，总是冲锋在前，用刀剑长矛杀死众多生命，所以才会承受这高山跃下刀剑穿身的现世报应，等到现世报应一了，他便堕入大地狱，同样千百万年难以脱身。”
听了这些，尸利苾提不断颔首说道：“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这句话实在不假！”然后一指骨山问大目犍连：“师尊，这白骨堆积而成的大山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大目犍连说道：“你真的要知道吗？”得到尸利苾提肯定答复后，他继续说道：“这就是你过去世存留下来的尸骨啊！”尸利苾提听了顿时大惊失色，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汗水须臾之间遍布全身。他费了半天力气才将双掌合十，说道：“师尊啊，还希望您在我肝胆俱裂之前，为我细细说其中因缘！”大目犍连听了颔首，然后说道：“生死之海没有边际。善恶之业从未终止朽败，任何行为都会有相应的报应，谁也逃脱不了！”说到这里，大目犍连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在很久以前，这个阎浮提大地之上有一个名字叫做昙摩苾提汉语意思是法增的国王。他非常喜欢布施、持戒、听闻佛法。他拥有慈悲心，性格非常温和和人说话从来没有恶语高声，更不会依靠自己手中权力恣意杀害众生，拥有十足的王者之相。他坚持正法治国长达二十年。
这一天，有个人犯了杀人死罪，被诸大臣带到法增王面前。当时他正闲来无事和第一辅臣下棋取乐，见诸臣上前便随口问道：“刚刚过了早朝，你们又来到我的面前，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吗？”
“陛下，这个人犯了罪过，我将他带到您的面前定罪！”有大臣指着门外委顿在地的犯人说道，“此人行凶作恶杀人死命本该正法，可是我们知道您有好生之德，所以将他带到您的面前重新定罪！”
“哦，原来如此！”法增王正在兴头上，没有仔细听大臣们的话，摆摆手说道：“既然犯罪就按照法律来惩戒就是了！”
大臣们听了彼此传递眼神，最后只得带着犯人离去。“陛下之前从来没有如此草率，我们到底该如何呢？”有大臣叹息道。“哎，陛下已经说了按律治罪，那还想什么呢？此人所犯罪过，可即刻处死！”有大臣说道。诸大臣听了纷纷点头，最后命人将犯人推出城去砍了脑袋。
法增王下完棋之后，问第一辅臣说：“对了，刚才诸大臣前来说了什么事情？”第一辅臣立刻将刚才事情复述一遍，法增王听了大惊失色，说道：“你快去叫他们且慢动手，我还要审清案情，千万别枉杀生命！”第一辅臣听了立刻出门，可是又转了回来，稽首道：“陛下，那些大臣已经回来了，看来犯人已经处决！”法增王听了这话觉得五雷轰顶一般，顿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第一辅臣以及诸臣见了惊慌失措，纷纷上前摇晃，有人拿来冷水泼洒法增王的脸面，他才哎呦一声醒转过来。眼泪从他的眼中不断流出，他张口说道：“哎，我的妻子、宫女、宝象、良马等七宝都在眼前，唯独我一人要下地狱承受那无尽的苦痛！想我当年没有当上国王的时候，我的父王便居住此宫每天处理天下万事，而我死之后又会有太子继位成为国王。过去、现在、未来三位国王，唯独我虽然拥有国王之名而枉杀人命，这说明我就是一个栴陀罗王，真的不知道此生以后生生世世要投生何处？我今天决定不再当这个国王！”说完，他便舍弃妻子、儿女、宫人、大臣，独身前往一处深山受持清净戒。过了很多年之后，法增王命终，按照业力投生于大海当中，成为一条巨大的摩羯鱼。其身体又长又粗，可以延伸七百由旬之外。此时，摩羯鱼暗道：只要我稍微翻身便可激起数十丈浪花，这样一来那些微小生命安有命在？为了不杀众生，我只能静卧不动。长时间静止，它便进入了睡眠状态。
后来继位的国王乃是一个凶残之辈，他全然忘记了父亲法增王的教导，伙同大臣们一起欺凌百姓，使得民众背井离乡，纷纷发出“天下之大却无从安身”的哀叹。在逃荒的过程当中，好多人都客死他乡，其情景让人见了鼻子发酸。这个国王和大臣死了以后，根据业力投生大海当中，同样成为摩羯鱼。他们身上寄生了好多虫子，不断地啃咬它们的皮肉乃至于钻进骨头里吸食骨髓。这些虫子不断地繁衍，结果导致它们身上没有一处空余，都是各式各样的虫子。这些摩羯大鱼被虫子咬得痒得不行，便一次次剐蹭海中暗礁，结果暗礁碎裂诸虫皆死，皮肉溃烂之后流出汩汩鲜血染红了百里海面。因为杀害了无数众生的缘故，这些摩羯鱼寿终之后便纷纷堕入大地狱，承受各种苦痛刑罚而不能脱出。
一百年过后，法增王投生的大摩羯鱼醒了，它觉得口干舌燥饥饿难忍，便张开大口想吞海水。这个过程就好比在海中放了一个超级大瓶子，其瓶口低于海面，顿时海水旋转着向瓶子里流注。当时，有一条大船行驶海上，其上有五百商客正在谈笑风生。
“咱们这次入海采宝不同以往啊，一定可以满载而归！”有人说道。
“是啊，我听说这里有一个大岛，其狭长能有七百由旬。它有时候出现海面之上，有时候则沉没于海中，十分神秘。我想，这个大岛一定有很多宝物！”有人接道。他所说的正是大摩羯鱼，它在沉睡当中经久不动，远看就是一个岛屿。
“你们看，那里，那……个岛怎么会动？”有人结结巴巴指着远处说道。人们立刻看了过去，只见大岛一头沉入海中，片刻之后海水疯了一般从四面向一处流去。“哎呀，那是一条大鱼，哪里是什么大岛！”有人喊道，“传说海中有大鱼名叫摩羯，专门吞过往船只，咱们今天难逃一死啊！”
“那咱们该怎么办？”众商人看大船离那鱼口越来越近不由得哭叫起来。
“还想什么啊？我们这个时候各自求神吧！”有人高声说道。于是，五百商人或者是高声念佛，或者高声求神，或者请求诸天，或者呼叫自己父母兄弟眷属，可是大船仍然倒退不止。人们一个个吓坏了瘫软在地上，有人高声说道：“哎，这是我在这阎浮提上最后一天，以后再也看不到太阳初升的美景了！”这话一出，人们无不抱头痛哭。
眼瞅大船就要掉入鱼口的时候，有人高声说道：“我听闻佛为三界至尊，其心慈悲无量，有求必应。我们今天为什么不一起求佛？”五百商客听了仿佛拽住了最后救命稻草，立刻虔诚合掌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声音犹如天雷，一下子传入了摩羯鱼的耳中，它心道：“我佛慈悲，我岂能因为饥渴就杀害众生？”想到这里立刻闭上嘴巴，顿时海水倒流将大船远远地推了出去。
“善哉，善哉！”五百商客死里逃生，纷纷跪倒船上合掌向天说道：“十方神佛，我们如今念诵佛名得以生还，之后我们一定皈依三宝，敬信佛法，受持斋戒不敢违逆誓言！”
大摩羯鱼此时因为饥饿就剩下一口气在，听了众人的话心生喜悦，迅即便死于海中。之后，根据业力投生王舍城当中。大海不能容留众生尸体，所以夜叉罗刹一起将大摩羯鱼的尸身拖到了岸上，经过太阳暴晒雨水浇淋，几十年后终于剩下这七百由旬的森森骨架。
说到这里，大目犍连告诉尸利苾提说：“你知道那法增王是谁吗，他就是你的前身啊！因为当初杀了那个罪犯，使你堕入大海成为摩羯鱼。命终后投生王舍城当中，因为你一直坚持佛法，使得你种植了投生人间的善因。虽然到了这一世你仍为人身，但你还不醒悟的话投河而死，你将堕入地狱当中，就犹如你刚才看到的那些众生永无脱出之日了！”
尸利苾提站在自己前生的骨架上，听了大目犍连的一席话，顿时对生死产生畏惧，合掌说道：“和尚，我如今看到了我的前身尸骨，听了您的法语，我对生死产生极大的畏惧，我不想继续辗转生死海，还请您帮助我获得出离！”大目犍连听了连连颔首，立刻为他宣讲佛法精要，告诉他如何获得四禅以及菩萨六度等等。尸利苾提按照大目犍连所说精进修行，终于剪断生死结缚、超脱各种苦恼，成就阿罗汉道，拥有了三种智慧六种神通。
大目犍连看到尸利苾提获得阿罗汉果非常欢喜，说道：“尸利苾提啊，你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已经获得阿罗汉果。来这里的时候，你捉我衣襟依靠的是我的神力，如今你可以依靠自己的神力回到迦兰陀竹林！”大目犍连说完身体便踊入虚空。尸利苾提听了心生喜悦，随后踊入虚空，犹如一个小鸟跟随母亲那样，紧紧跟随大目犍连，须臾之间返回迦兰陀竹林。
当时，那些年少比丘并不知道尸利苾提获得阿罗汉果，见到他的时候仍然加以讽刺。
“哎呦呵，几天没见我看这个老比丘面色红润，是不是私下吃了什么呢？”
“别不是他获得了什么果报吧？只是像他这样年纪老迈，两耳失聪的人怎么能获得果报呢？”
“我看尊者大目犍连对他颇为细心，真不知道这个老朽之人有什么值得他如此费心！”
这些话要是之前被尸利苾提听到，他一定会肝肠寸断，可是此时他获得阿罗汉果，心中已经没有任何苦恼，对那些话置若罔闻行走坐卧不失仪态，举止反而更有威严。那些年少比丘见了很是稀奇，不由得加重了讽刺力度，可是他仍然没有任何嗔恚，默然坐在那里打坐参禅。
佛陀见诸比丘如此这般讽刺打击尸利苾提，心道：“这些比丘因为无明所以看不到尸利苾提已经获得阿罗汉果，对他进行打击讽刺，不知不觉已经动摇了身口意业，我当立刻制止他们，免得他们积累恶业！”于是，佛陀打定主意要彰显尸利苾提的功德，从而让诸比丘生出羞愧心。过了一刻，诸比丘围绕佛陀倾听佛法精义，佛陀知道时机已到，便对尸利苾提说道：“福增比丘，我有话问你！”尸利苾提听到佛陀呼唤自己，立刻站出队列合掌垂首一副受教的样子。“你今天去大海边了吗？”佛陀和声问道。“是的，世尊！”尸利苾提恭敬地回答。“既然如此，你将自己所见所闻都说一遍！”佛陀说道。尸利苾提听了立刻合掌领命，将自己和大目犍连去往海边所见所闻陈述一遍。佛陀听完之后颔首说道：“善哉，善哉！福增比丘，你今天所见所闻都是事实。你现如今已经出离生死，获得涅槃之乐，应该受到阎浮提上众生以及天人的供养。比丘应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可谓是戒行具足！”
那些年少比丘听了佛陀的话，心中升起了无穷的悔意，纷纷暗想：“世尊教导我们说，善恶自在行走坐立之间。如今我们因为没有智慧，对智慧贤善的福增比丘进行打击讽刺，这将种下恶因，未来会受到罪报！我们身为比丘，竟然明知故犯，此时还不及时悔过，恐怕罪恶更深！”于是，他们纷纷起座，来到福增比丘面前跪倒施行五体投地大礼，然后合掌说道：“诸等大善的人心中都有无限的悲悯之心，您既然成就阿罗汉果便为大善大德之人，更应该拥有大悲心，希望您怜悯我们，原谅我们的无知，接受我们的忏悔！”
“诸位，我对你们所作所为并没有生出嗔恚，更没有恶心，我接受你们的忏悔！”尸利苾提合掌说道。诸年少比丘听了心中更加羞愧，乃至于流出了忏悔的泪水。尸利苾提见他们对罪恶之报生出了恐惧之心，便为他们宣讲法教，他说道：“生死之海浩瀚无边，无量苦痛反复辗转，大海将枯何况人身？世事无常终有崩毁，唯一解脱只有涅槃。身口意业秋毫无犯，涅槃之城即现眼前！”诸比丘听了他的法语之后，各个厌离生死，精勤不休终于了断诸苦获得尽漏，成就阿罗汉果。正因为如此，尸利苾提的大善美名遍布王舍城。人们都说：“这实在是奇特的事情啊，这个年老的比丘之前在家中饱受凄苦，而自从皈依佛法之后，却能说出如此精妙的法语，使得很多年少比丘获得阿罗汉果，我们身为平民应当多听听他的说教，争取也能远离苦痛获得自在！”就这样，人们纷纷对佛法生出敬信，或者让自己的奴婢出家，或者让自己的家人出家，或者自己出家。总之人人彼此劝告出家。
说到这里，尊者阿难对诸比丘说道：“诸比丘，从我说的故事当中，我们就能看出来，出家功德的确没有边际。那福增比丘百岁出家修行，可是却成就了阿罗汉果，更度化了那些年少比丘远离生死结缚获得三明六通。更何况像我们这些正值壮年的人呢？想要求得奇妙殊胜大果报的人，都应该出家修行佛法！”诸比丘以及无量天人鬼神听了尊者阿难的话，无不欢呼踊跃竭力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