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愚经
中国宗教学会理事、积庆寺光亮禅师意译
（十三）锯陀身施品第十三
某一年，佛陀带领五百弟子居住在罗阅只耆阇崛山中，为这里的人宣讲法教，受到人们热烈的欢迎，人们都发自内心地称呼他为世尊。每当佛陀为他们宣讲法教的时候，天空都会站满天人，他们或者洒下天花或者跳起舞蹈，远远看去分外的庄严肃穆。
可是因为业力的原因，佛陀在那时得了风患，只得四处求医。神医只域听说佛陀罹患疾病之后，立刻拿着世间失传已久名为合药酥的药方前来为佛陀治疗疾病。这个药方是用三十二种珍贵药材搭配在一起熬煮而成，佛陀每天服用三十二两。而此时，常怀嫉妒心的提婆达多自命不凡，狂妄自大的想与佛陀齐名。听说佛陀正在服用神医只域给的合药酥，非常羡慕，他也很想得到此物，与佛陀一起服用。一日，提婆达多亲自登门拜访只域，说了一些无关的话题之后，他问道：“我见世尊每天都在服用你的药物，那是什么东西，对修行有好处吗？我可不可以服用呢？”只域听了回答说道：“尊者，世尊所服用的为合药酥，乃是治疗疾病的药物，所以您是不能服用的！”提婆达听了立刻动怒，说道：“你不要欺瞒我，你给世尊喝的一定是什么宝物，我也要喝！”只域见他如此只好配了药物，正颜道：“世尊因得了风患才吃这药酥，你这身体健健康康的，为何想吃药酥呢？”提婆达多唉声叹气的说道：“你有所不知，我的身体看上去很健康，实际上每况愈下，我要这药酥也是怕将来得像世尊这样的病，我这也是提前预防嘛。难道你是舍不得把这药酥给我一些用？”只域答道：“我不是舍不得，是怕你这健康身体吃了会起反作用，那岂不是我的罪过。”提婆达多急忙答道：“无妨，无妨，还请你不要吝惜噢！”只域无言以对，只好把合药酥的秘方给了提婆达多，并且嘱咐提婆达多每日服用四两即可。提婆达多得到药方喜出望外，问只域：“世尊每日服用几两？”只域答道：“世尊每日服用三十二两。”提婆达多心想：我与佛陀平起平坐，为何单单我的剂量就少些，只域你这是瞧不起我？想至此，提婆达多愤愤的说道：“既然世尊能服用三十二两，那我也可以。”只域急忙说道：“不可，不可，你健康之身与世尊有病之身岂能相比，我是怕你身体吃不消啊。”提婆达多说道：“只域放心，我与世尊同是修佛之人，没有什么差别的。你只管拿来给我。”只域还想说，佛陀是如来的报身，身份尊贵，与凡人不同，身体能够承受。凡人如服用过量会伤身体。但看见提婆达多要吃人的样子，无奈只好依了提婆达多。提婆达多便擅自做主天天服用药酥三十二两，药物缓缓的流入提婆达多的身体里，通达奇经八脉。数日后，提婆达多感觉身体有些乏力，四肢舒展不开，不喜欢走动，就想在床上躺着。又过数日，提婆达多已经起不了床了，在床上痛苦的呻吟着。佛陀听说提婆达多病了，立马过来瞧看。眼见提婆达憔悴的面容，病弱的身躯，佛陀心里已经了然，心道：“提婆达多见我服药，便也跟着服用，不听只域劝告，如今导致大病，这就是不信智慧者言语的下场！”但事已至此，佛陀只能伸出手放在提婆达多的额头，轻轻的摩挲之后，疼痛立刻消减最后乃至于病情痊愈。可是，提婆达多看到佛手之后，说道：“悉达多的所有方法方案都是为了哗众取宠博得他人赞同。比如这一次吧，他本来就懂医术，假装在我的头顶那么一抹疼痛便好了，外人看来以为他拥有神通，实则上懂得医术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儿！”
后来，这话传到了尊者阿难耳中，而且他还听说提婆达多还说佛陀故意服药诱导他跟着服药，这才会有病痛产生。当然了，这些话佛陀也都知晓，只不过他却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又过数日，提婆达多病已经痊愈。
此时，尊者阿难带着一腔愤恨来到佛陀面前问道：“世尊，您这样爱怜提婆达多，为他去除疾病，可他为何非但不感激您还恶语中伤您呢？”佛陀道：“提婆达多不仅仅是今日用言语中伤我，就是在过去世也是千方百计的算计我”阿难听了立刻合掌问道：“世尊我的修行有限看不到过去太久远的事情，今天请您为我讲说过去世中，提婆达多是如何侮辱您的”佛陀听了不断颔首，然后说道：“虽然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千万世，但是对我来说仿佛就在眼前，我现在为你讲说，你以及诸比丘可要仔细聆听才是！”阿难以及诸比丘听了这话，立刻围绕佛陀正襟危坐，齐声说道：“是的，世尊我们已经坐好，就等您为我们宣讲！”佛陀听了环视一周之后，用无量慈悲音宣讲起来——
很久以前，在阎浮提有一个国家名叫波罗奈，那时的国王是梵摩达，他凶暴残忍，荒淫无度，以虐待伤害他人为乐。有一天晚上，梵摩达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只勇猛的金毛兽向自己走来，金毛兽的四周还散发着绚丽夺目的光，甚是耀眼。梵摩达一觉醒来，便觉得这个梦是个好兆头，况且梦中的金毛兽也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如果能得到此金毛兽的毛皮，天天坐在上面，那岂不是更加威武。既然梦中都能见到，相必这世上也应该有此物。思及此，梵摩达立刻下旨，召集全国猎师不惜一切代价为其寻找金毛兽。寻到金毛兽毛皮者得重赏，子子孙孙七世都会享用不尽, 如有不用心的得不到金毛兽毛皮者，罪当诛灭全族。得到圣旨的猎师个个都忧心忡忡，无计可施。有人号召大家聚在一起商议此事，有个叫曹徒的猎师先发言道：“大王所梦见的金毛兽只出现在大王的梦里，咱们谁都没见过，怎么去寻找金毛兽？现如今得不到金毛兽的皮，我们就是犯了王法，恐怕是没有活路了！”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又有人说道：“据我所知，世上的确存在这种金毛兽。只不过，这金毛兽生活的山中有很多毒虫猛兽，一不小心就会要了性命！那地方离这里太远，还没到地方恐怕已经饿死。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如选出一名勇士去寻找，如果找到了，功劳是他个人的。如果找不到，我们还能得以活命，你们觉得我的主意怎么样呢？”大家听了顿时欢呼踊跃，纷纷点头觉得此计可行，但是让谁去合适呢？大家又都愁眉不展的低下了头。这时，有个年轻人自告奋勇的站出来说他愿意一试，他要承担这一切，只是希望大家照顾好他的母亲。大家都说：“放心吧，家里事就交给我们吧。”年轻人准备妥当就上路了。经过几天的行走，年轻人有些体力不支，又正赶上酷暑天，饥渴难耐，倒在被太阳晒热的沙道上，嘴唇干的已经起了皮，炙热的太阳烤得人像被放到了蒸炉上，痛苦难忍。又过了一会儿，年轻人实在熬不住了，微弱的喊道：“有人吗？救命啊！”虽然年轻人知道，在这了无人烟的地方，是不会有人来搭救自己的。但是想存活下来的希望一直占据着年轻人的心，他不甘就此死去，便用尽最后力气喊道：“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正当这时，听得远处传来走兽的声音，年轻人心道：“此时遇到猛兽，我真的活不成了！”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浑身有着金光的怪兽蹲在身旁，恐惧之下顿时昏了过去！
其实，这个怪兽就是传说当中的金毛兽，它见年轻人危在旦夕，立刻抱起他来到了冷泉旁。一团冷气铺漫开来，须臾之间年轻人觉得遍身舒爽。金毛兽将他放进冷泉当中，顿时遍身火热悉皆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清凉。
“哦，你是什么怪物！？”年轻人彻底清醒，他看着眼前浑身金光的金毛兽吓得浑身颤抖不止。
“年轻人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金毛兽慢慢凑近年轻人，言语温和地说，“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很多年，你是我看到的第一个人类！”面前的动物竟然可以张口说话，这倒是大大地出乎年轻人的意料。
“你现在还很虚弱，来，跟我回到住处休养几天吧！”金毛兽说着将年轻人拽出冷泉，在前边引领他来到了自己的巢穴当中。金毛兽让他躺在温暖的草铺上，为他细致地擦拭身体。“年轻人，我看你浑身无力，这腹中更是咕咕作响，我这就前往山中为你采摘果实充饥！”说完，金毛兽便离开了巢穴前往山林当中。
年轻人吃了野果，又休息了片刻，逐渐恢复了体力。他这才认认真真的端详起金毛兽，忽的眼前一亮，这不正是大王要寻找的金毛兽吗？年轻人顿时喜上眉梢，心想：我终于找到金毛兽了，把金毛兽逮住交给大王，不但我的宗族人可以保住性命，其他猎师也可以安心的生活了。但年轻人转念一想:是金毛兽在自己生命垂危之际救了自己，自己应该报答金毛兽的救命之恩，怎么又生害它之心呢？如果我得不到金毛兽的皮，我的族人会被我牵连而死，就连其他的猎师也不能幸免于难。如果我把金毛兽杀了，那我怎能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呢？思及此，年轻人又悲伤的低下了头。年轻人的一切表情反应金毛兽都看在眼里，但它并不知晓他具体心理。金毛兽迟疑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年轻人，你为什么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愁眉不展呢？难道是有什么伤心事？不妨说来听听。”年轻人抬起头又低下头不语。金毛兽和言道：“年轻人，不要怕，我叫锯陀，今世脱胎为金毛兽，是为保大家平安的。你有什么难事可以和我说说。”年轻人见锯陀这样温和，便开口道：“多谢锯陀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请受在下一拜!”说着起身就要拜，锯陀急忙拦住道：“不要如此多礼！”年轻人叹了口气，便把事情一一道来。锯陀听后笑道：“此事有何难，想要我的皮拿去就是了。”年轻人急忙道：“不可，不可，我要是拿了你的皮，那你岂不是没命了？恩将仇报的事情我坚决不能做。”锯陀坦言道：“得到我的皮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想我前几世虽然舍弃身体无数，但没有一次是为了积福德而舍弃寿命的。今天要是能用我身上这张皮换取众人的性命，那也是功德一件。我很愿意献出我这张皮。但是，我有言在先，你只可取我的皮，却不可伤了我的性命。我既然决定把我的皮给了你，我便不会后悔。切记!切记！不可伤我性命！”年轻人感激涕零，跪倒在地向锯陀拜了三拜，说道：“我替所有人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您的吩咐我谨记在心不敢有违。”年轻人含着泪慢慢地剥下了锯陀的皮。那刀子一点点地剥离皮肉，剧烈的疼痛犹如大网罩住了锯陀的身心，可是它紧紧咬住牙关没有一点悔意。年轻人割着割着掉下泪来，将刀子逼在自己的脖子上，说道：“我不能继续让你忍受这样的疼痛，我宁可杀死自己！”
锯陀听了立刻阻拦他，说道：“年轻人，我的话既然已经说了，怎么可以收回呢？况且以我一张皮毛来成全那么多的人，我非常乐意，就算再疼我的心却是非常快乐的，请你继续剥离皮肉！”年轻人无奈，只好加快剥离速度以减轻锯陀的痛苦。锯陀忍着疼痛说出誓言：我今天把这身皮毛捐献这个年轻人，是为了让更多猎人得以活命。希望凭借我这一功德，可以使我未来成就佛身，度化更多众生脱离苦痛获得快乐！此誓言一出惊动天地，就连天人们居住的宫殿都有所感应。悠然自得的天人们正在享受生活，猛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遂立刻派人到人间查访。不出一刻钟的时间便得知是金毛兽锯陀正在人间布施。天人们都很奇怪，一个小小地布施怎么会惊动了天宫？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呢？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天人们决定到人间查看一番。
盛装出席的天人们浩浩汤汤的来到锯陀布施的地方，瞬间被眼前的一幕给震住了。只见被剥去皮的锯陀躺在血泊之中，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血肉已经模糊血液却还不断地往外流。更惨不忍睹的是:还有八万只苍蝇,蚊子类的飞虫不约而同的从四面八方飞来,聚集在锯陀的身体上疯狂的啄食。锯陀疼痛难忍，想爬回自己的住所以躲避蝇蚁的叮咬，但又怕爬行会伤害到它们。锯陀心想：既然我的皮毛已经布施给了众生，那我的躯体何不施给蝇蚁呢？想罢，锯陀忍着疼痛便不再动摇，以方便蝇蚁啄食。顷刻之间，锯陀被蝇蚁啄食的所剩无几，他掩藏了痛苦露出了笑容。最后一刻锯陀是带着微笑消失在众天人眼前的。天人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无法言语，泪流满面不能自抑，带着悲伤回到天宫。而这八万只蝇蚁，因啄食了锯陀的血肉得以升到了天界。
与此同时，伤心欲绝的年轻人带着锯陀的皮回到了波罗奈国。波罗奈国王梵摩达听说有人为他找到了金毛兽的皮，甚是欢喜，命令鼓乐队奏乐迎接金毛兽皮。年轻人将金毛兽皮献给国王梵摩达，国王一见便欣喜若狂，指着金毛兽皮对众人说道：“这正是我梦中见到的，分毫不差。真是天助我得到此物。传我旨意，命最好工匠为我细细打磨这金毛兽皮，我要天天铺着它就寝。”梵摩达心意已达成，天天睡着乐醒了。
讲到这里，佛陀舒缓一下情绪问道：“阿难，你想知道那金毛兽锯陀是谁吗？”阿难点头答道：“还请世尊指点。”佛陀望望众人说道：“那金毛兽锯陀便是我的前身，梵摩达便是如今的提婆达多。八万蝇蚁是在我成佛初转法轮之际得道的八万天子。提婆达多前世就伤害了我，现如今，他仍不思善心，还日夜想着用各种方式来伤害我。罪过啊！你们一定要以慈悲为怀!”阿难及与会众人听了佛陀的宣讲，无不悲伤愍怀。众人都暗自鼓励自己，一定要勤奋刻苦学习佛法以修成正果。在佛陀指导下，诸比丘以及民众有获得须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罗汉的；有的种下了未来成为辟支佛的善根的；有发起无上佛道之心的；有成就菩萨进入不退转境界的。但无论哪种，他们都满心欢喜的奉行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