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推崇马哈咖咤亚那尊者为‘广解第一’,详述他略说法义能力第一的弟子,马哈咖咤亚那能得到这项殊荣,
主要是因为在各部经中被发现得八篇经典:《中部》三篇、《相应部》三篇、《增支部》两篇。除此之外,在各部经中还可发现与佛陀略说无关的其他论述。
分析“法”,直指法义的核心:总观这些论述中所具的一致性与独特风格,在在都揭露了创作者——马哈咖咤亚那的心理特质。
它们是周密、平衡、细心与谨慎、言之有物、一丝不苟、敏锐、设想完善与圆融的。但无可否认,它们也有点枯燥,既不感性也不浪漫,且毫无其他着名论师的华丽修饰。
其中看不到任何譬喻、寓言或故事,所用的语言朴素但精准无比。他的论说和佛陀、沙利子尊者与阿难达尊者等人相比,显然少了一些能打动人心的精彩譬喻。
马哈咖咤亚那尊者着重于义理内涵,而非文学修饰,平铺直叙的文字只是为了直指法义的核心。
身为”法“的分析者,马哈咖咤亚那尊者非常类似与沙利子尊者,两人的论说也确实有相似之处,其间的差别主要在强调的重点,而非实质的内涵。
例如,在《正见经》及《大象迹喻经》中,沙利子尊者的说法是从某个特定的主题开始,藉由分解逐步分析那个主题,并轮流解释每个成份(经常伴随更细的分类)。
而马哈咖咤亚那尊者则在自己的特定范围内,通常不如此做,而是从佛陀的简短谈话开始,它们经常具有直觉、诗意或劝诫的特性。
他接着就会藉由拆解佛陀说法的格言或警句,将它们连接到更熟悉的已知理论架构上,通常是由六入处与修习根律仪展开论述。
这两位大弟子强调的重点虽然不同,但对于系统分析的喜好却相同,并展现出同样犀利的思维模式。
因此,在上座部传统里,这两个长老无疑地都被视为诠释佛法的特殊方法学之父,在佛教撰述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沙利子尊者理所当然地被视为阿毗达摩原始缔造者,这些论书(根据传统说法)是他依据佛陀在三十三天宣说阿毗达摩时,定期返回人间教导的大纲所写成。
马哈咖咤亚那尊者,被视为《藏释》与《导论》这两部经典作品所蕴含注释系统的作者,对早期佛教注释者影响深远,我们底下会详细说明。
马哈咖咤亚那尊者在《中部》的第一部重要经典是《蜜丸经》,是一部被归于佛陀本人的作品,也许是唯一一部大师为弟子所说经典署名的例子。
经典一开始说,当时佛陀住在故乡释迦国的咖毕喇瓦土城。有一天,当他在榕树园中坐禅时,一个傲慢的释迦族人执杖来找他,并无礼地问道:“沙门主张什么,他宣说什么?”
佛陀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此回答:朋友!我主张于宣说此法:“人们应该无诤,包括与世界的任何人,与诸天、魔罗或大梵,在此世与沙门或婆罗门、王子或人民。”
我主张与宣说此法:“那个远离欲乐、无有困惑、断除忧虑,以及解脱一切存有渴爱的婆罗门,不会再存有那种想法。”
执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回答,他困惑地扬了扬眉毛就离开了。到了晚上,佛陀告知比库们所发生的事,某比库问:
“世尊所说的这教法究竟是什么,人们藉由它既可避免一切争执,又能解脱渴爱有害的影响?”
佛陀简短回答如下:“比库们!透过这个源头,人因想与思被迷执染污而困扰,如果没有任何事值得喜爱、贪取与执着,这就是贪欲、嗔恚、邪见、疑惑、我慢、有爱与无明习气的结束;
这就是耀武扬威、争吵、喧闹、争夺、指责、敌意与恶口的结束。在这里,这些恶法会完全止息。”说完之后,比库还不及要求解释,世尊就起身离开了。
在佛陀离开后,比库们思惟这个说法,知道无法单靠自己的力量了解,他们心想:
“马哈咖咤亚那尊者受到大师的称赞,并获得睿智梵行同修的尊敬,他有能力阐述教法的精义。我们应去找他,请求解释这段话的意思。”
当他们去找马哈咖咤亚那尊者并提出请求时,他先责备他们为何来找他而未请佛陀说明。他说于佛陀在场时来找他,犹如略过主干而在枝叶中寻找大树的心木。
世尊是知者与见者,他是智、见、法与圣者的化身;他是说者、示者、阐扬义理者、赐予无死者、法主、如来。
比库们虽然承认长老的责备有理,但仍坚持他本人就具备解释法义的资格。最后长老同意,接着便对佛陀的略说做了如下的解释:
基于眼与色,眼识生起。三者和合即触,触缘受,受缘想,想缘思,思缘迷执。以迷执为源头,和眼所认知过去、现在与未来色相有关的想与思被迷执染污,而困扰个人。
同样的推理模式,可重复地运用在其他五根上。之后,长老将整个说明连接到缘起的原则,显示缘起各支如何随着前一支而生起,并随着前一支止息而止息。
这一段涵意丰富,提供了一个洞见缘由的过程,藉由它,颠覆了妄心想像的创造物——扭曲的想法与心理结构。
这个序列从认知缘起的直叙展开:每一种识都根据它各别的根与境而生起,过程是依照触、受、想、思等自然顺序而展开。
但在这些对于事物真实本质缺乏正见的愚昧凡夫心里,在‘思’的阶段,认知遭到迷执(或译为戏论、妄想)影响的染污。
妄心因受到迷执渗入,并未正确地理解‘想’的目标,衍生出复杂的心理评论,以‘我的’、‘我’与‘我自己’等错误概念附加在事物上。
因此这个人便遭到妄想念,被迷执染污的想与思的干扰。这迷执产生的三个根本烦恼为:渴爱、我慢与邪见。
当这三者掌握思想过程时,认知就会偏差,衍生出许多妄想、迷惑与贪爱,它们暄宾夺主,使他成为不幸的受害者。
如马哈咖咤亚那所指出的,这个感官认知的过程,就是佛陀在略说中所言‘透过这个源头,想与思被迷执染污而困扰个人。’
在认知的过程中,如果没有会造成‘我所’经验的渴爱所引发的喜爱;或会造成‘我是’经验的我慢所引发的取;
或会衍生‘自我’概念的邪见所引发的执着,他就能根除一切烦恼的习气,像解脱圣者般安住于世间,清净而睿智,没有吵闹、冲突与争执。
这就是马哈咖咤亚那尊者针对佛陀的话向比库们所作的解释。之后比库们去找世尊,并告诉他马哈咖咤亚那尊者所说。
佛陀以最高赞许作为回答:“比库们!马哈咖咤亚那是睿智的,拥有大智慧。如果你们问我此事的意义,
我的解释将会和马哈咖咤亚那所作的解释一样。这就是此事的意义,你们应该谨记在心。”
此时阿难达尊者刚好站在一旁,他以方便易记的比喻,突显马哈咖咤亚那的论义之美:
“就如饥饿与虚弱不堪的人见到蜜丸,在吃它时会感到无比甜美的滋味一样。尊者!任何有能力的比库,
在以智慧审视这段开示的法义时,也都会得到内心的满足与自信。”佛陀就以这个比喻,将这段开示取名为《蜜丸经》。
另外两篇以马哈咖咤亚那为主的《中部》经典,以及一篇《增支部》经典,都符合上述的定型模式:
佛陀略说法义,起身而进入住处;比库们去找长老请求解释法义;他责备他们来找他而未请问世尊;
但最后还是顺从请求,阐释佛陀的说法;比库们回去找佛陀,重复马哈咖咤亚那的分析,大师则以赞许表示同意。
《马哈咖咤亚那贤善一夜经》,是以著名的‘贤善一夜’诗为中心,那是一组佛陀所说的诗,在僧团内流传。
此诗强调放弃渴望过去与期盼未来的必要,并呼吁要勇猛精进,洞见当下的实相。许多佛弟子都将它与佛陀的解释牢记在心,并以它为禅修的妙方与说法主题。
然而,三弥提比库却不知道这首诗,更遑论它的解释。某个慈悲的天神很同情他,有天清晨来找他,劝他学习「贤善一夜」诗与解释。
三弥提于是请求佛陀教授,佛陀诵出此诗:“众生不应念过去,或寄希望于未来,往昔已成身后事,未来渺茫不可知。
应于心中生洞见,安住当下念分明,应知此事并确信,不屈不挠不动摇。今日应精进努力,明日即死未可知?
面对死魔无可逃,身家财产皆须抛。彼若如此勤安住,无分昼夜不间断,寂灭圣者如是说,彼已有贤善一夜。”
然后世尊便起身,进入住处。三弥提比库与当时在场的其他比库,一起去请马哈咖咤亚那尊者解释。
一如《蜜丸经》的前文,马哈咖咤亚那尊者先是指责他们,但之后还是同意分享他对此诗的了解。他取前两行为解释主题,分别以六入处加以说明。
有人念过去,当忆念过去所见的眼与色,便将它们安住在欲爱中;对于其他五根与五境也是如此。
当将心放在体验未来尚未遭遇的根与境时,他便植希望于未来。当不和忆念过去与渴望未来感官经验的欲爱缠缚在一起时,他就‘不念过去或寄希望于未来’。
同样地,内心被当下根与境的欲爱所束缚者,即称为‘于当下被征服者’,而不受制于欲爱时,即称为‘于当下不屈服者’。
再一次,比库们回去找佛陀,他说:“如果你们问我此事的意义,我的解释将会和马哈咖咤亚那所作的解释一样。”
第三篇《中部》经典是《总说分别经》,一开始佛陀向比库们宣布,他会教导他们总说与分别。
佛陀总说如下:“比库们!比库应以这样的方式来检视事情,当检视它们时,他的意识不向外散逸,也不向内固着,藉由不执取,他不会不安。这对他来说,没有苦——未来生、老、死集起的因。”
说法完之后,一如前述,他起身、离开,并未作解释——一个奇怪的忽略,因为他曾说会教导它!
但比库们并不担心,因为马哈咖咤亚那尊者就在他们之中,而他的解释一定会获得大师认可。
在一贯的推辞后,马哈咖咤亚那开始分析,他挑出佛陀总说中的词语,将它们仔细拆开。意识如何会‘向外散逸’呢?
当比库以眼见色(或其他五根对五境)时,如果他的意识随色相转,被系缚与禁锢于色相的满足中,他的意识即称为向外散逸。
但如果在以眼见色(或其他五根对五境)时,这名比库不随色相转,不被系缚于色相中,则他的意识即称为不向外散逸。
如果他达到初禅乃至第四禅,而心被喜、乐、一心与舍的满足所系缚,则他的心即是向内固着。如果能达到禅定而不贪着它们,他的心即是不向内固着。
无闻凡夫缘于执取而有不安,而将五蕴视为自我。当他的色、受、想、行、识改变与恶化时,就会变得焦虚、忧伤与担心,因此缘于执取而有不安;
但多闻圣弟子,则不将五蕴视为自我。因此,当五蕴改变与转化时,他的心不会被变化抢先占据,故能解脱焦虚、忧伤与担心。
长老说,这就是他对世尊略说‘总说’的了解细节。当比库们向佛陀报告时,他赞许马哈咖咤亚那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