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為什麼佛教會在印度消失嗎?不同的人會提出不同的解釋。例如,因為外敵入侵壓迫佛教。但我不認為是這樣,我想佛教從印度消失的主因是因為佛教徒錯誤地解說法義,將佛教的中心思想──緣起,解釋為印度教或婆羅門教三世輪迴及梵我的思想。我相信,這才是使佛教從印度很快消失的真正原因。當緣起錯解為有個主體或自我時,印度的佛教就完全消失了,而且什麼都不遺留,只是印度教的附屬品罷了。
錯誤的解釋必定是從一些這類的情況開始,而這事件是不是有意造成的呢?這就難以得知了。婆羅門教為佛教之敵且想併吞佛教是一個事實,因此很可能有人故意要毀滅佛教,我無心誹謗婆羅門教,但是這種推測的可能性很高。佛教並不主張常見,它不說有個「人」、「我」或「眾生」,沒有「人」在生死輪迴中流轉。佛教中無「人」、無「眾生」,但現在既然把緣起解說成貫通三世,就有個流轉其間的「眾生」或「人」,這實在是佛教真正的滅亡!
在《清淨道論》以前,沒有任何可依據的文獻記載結生識是緣起的開端,接著產生新的有,並在果報之後隨著煩惱招感來世。這樣清楚的文字證據是在一千五百年前,只有在《清淨道論》中,才出現三世輪迴和結生識的記載。
如果你要《清淨道論》之前的證據,則應該到第三次結集會議上去找。那時某些所謂「假的僧人」被命令離開僧團,而那些「真的僧人」則不必,在篩選過程中,僧人被要求表達對佛法的觀念。如果有任何僧人不是「分別論者」【譯註二】,未把生命分析為緣生法、蘊、界、六入,而像漁夫之子嗏帝比丘一樣,認為有個輪迴生死的主體,那麼他就會被視為「非分別論者」,而因抱持常見的邪見,被逐出僧團。
也就是說,在第三次結集時,那些認為有個主體的僧人被去除僧籍,只留下那些不這樣認為的僧人。我們由此可知,常見始於二千二百多年前的第三次結集,那時有許多人偽裝成佛教僧人,他們認為有個主體或自我,這個事實本身就足以被視為是導致佛教教團以自我來詮釋緣起的根本關鍵。雖然這些僧人被逐出僧團,但很可能仍然有些人(僧團中或僧團外都有)相信有個自我,並以此教導別人。
總之,我很想說明,在佛曆三百年第三次結集之前,基本教義還保持純正。但從那之後,佛法漸漸傾向主體、自我的觀念,而開始變得模糊不清。錯誤的佛法就從當時開始傳播,如各位所知,佛教最後從印度消失了。然而為什麼耆那教【譯註三】,或更適合稱為塞那教(Saina),卻沒有從印度消失?那是因為它的原始教義從未被改變過。
佛教的基本教義從主張「無我」轉變到有「我」時,佛教便消失了,自我的觀念進入佛教當下,佛教隨即自然而然地從印度消失。這就是緣起被錯解的現象,而文獻證據則是由《清淨道論》開始。以上我所要說的是,緣起的詮釋在何時開始違背佛陀本懷。
【譯註二】「分別論者」是指錫蘭上座部的大寺派。
【譯註三】耆那教(Jaina)印度裸體的苦行主義者。
解釋錯誤的原因
非惡意地錯誤解釋緣起是由於缺乏智慧的無明所造成的,並不像有些人如獅子身中蟲一樣故意咬噬佛教。會解釋錯誤是因為只懂日常用語,而不懂法的語言,當我們對勝義諦的理解能力逐漸消失,只能瞭解世俗諦,而依著世俗諦來闡明緣起,常見便出現了。因此,我們必須清楚地分辨法的語言和日常用語,尤其重要的是所謂的「人」和名色這兩個名詞。
如果我們說的是日常用語,即一般人使用的語言,則我們每個人都稱呼自己是個「人」,如果我們使用法的語言,就不說是「人」,而說名色或身心。無論你稱呼它是「人」或名色,並沒有實質的差別。但原來的問題仍然存在:「人」或名色,它多久生滅一次?它如何生滅?
[名色的生滅]
如果你問這兩個問題,有三個不同層次的答案可以回答:
一、名色在每一剎那間生滅。但這種解釋幾乎沒有人知道或想知道,甚至認為不需要知道。我們的名色、身心在每一剎那間生滅,這是使用阿毘達磨的解釋。心生起後就相續地在有分心(bhavanga-citta)之間生、住、滅,而一個生、住、滅的流轉,就稱為一剎那,它比一眨眼的時間還快。根據這個意思,名色或「人」在每一剎那間生滅,其速度快得無法以嘴巴計算。【譯註四】
名色或「人」在一剎那間生滅,這種解釋和電流的高頻率解釋類似。當電流通過一個連續不斷的電路,就產生電擊,這些電擊可能在一分鐘內即有上千個,迅速到無法辨識的程度,就因為它們發生地這麼快速,使得燈泡發光而不見閃爍。一念間也是如此快速,當它們迅速而緊密地連續發生,我們就無法感覺它的生滅。我們必須依據詳密的心理分析,才能瞭解名色或「人」其實是在每一念間緊密、連續、迅速地生滅,比電流還要快速。但是這種生滅和緣起沒有關係,緣起並非指這種生滅。
每一念的生滅只是單純機械化的心理過程,這是多餘且繁瑣的阿毗達磨知識,與緣起無關。阿毗達磨用來表示生的這個字不是緣起中的生(jati),而是生起(uppada)──意思為「生」或「導致存在」,其流程是生起(uppada)、滯留(thiti)、壞滅(bhanga),或生、住、滅。生起(uppada)和生(jati)相似而不相同。以上是名色或「人」的一種解釋:迅速且緊密連續著的生、住、滅。
二、另一種說法是一般人的解釋,就是名色從母親的子宮出生,在棺材中滅去,它存在的狀態可以是八十年或一百年那麼長。在這八十年或一百年裡,只有一次生滅,即一次生死。根據這第二個有關生滅的解釋,「生」和「死」這兩個字,在八十年或一百年的時空裡,只用過一次。依這種日常用語的解釋,名色或「人」在生死之間,存在八十至一百年。依據繁瑣的阿毘達磨語言解釋,一個人的生和死,迅速到無法計算,但日常用語所說的生和死卻長達八十到一百年,讓人等不及去算它,算一次生,要等到一百年後,才算一次死。阿毗達磨語言和日常用語反應出兩種極端的見解。
三、現在另有中道的解釋方式,它是以我們此刻所關切的緣起語義加以解釋。生和死,在緣起語義中,表示某一個受的產生,而後接著愛、取、有、生,這種生滅是來得及計算且可清楚觀察到的。當我們心念產生「我」的意識,就產生了一個有和一個生,它是可以計算的,如果有個人很精進,他可在某一天觀察、記錄有多少個「我」的產生,然後在第二天和第三天,重覆去觀察和記錄。這種生滅的解釋不是迅速到無法計算,也不是僅僅從母親的子宮生出來,而後在棺材中死去,這是以「我、我所有」來解釋名色或「人」的生滅,而每一次「我、我所有」的感覺都由無明所造作。
這種名色是由無明所造作。無明蘊釀了對「我、我所有」的執著,最後導致苦的生起,這就是一個生和一個死,這種名色的生滅就像前面提到的例子,是大家可以在周遭環境中觀察到的。依這樣的解釋,一天之內就會有許多的生和死。所以,請明白緣起語言的生和死這兩個字,有個特別的意思──即「我」的生和死。不要將這個解釋和阿毘達磨語言的繁瑣解釋,或從母親子宮中出生是「生」,進入棺材是「死」的日常用語解釋混淆了,如果對這三種語言混淆不清,就無法確實瞭解緣起的意義。緣起應以中道的方式解釋,它並非迅速緊連到無法計算,也不是分散(或分開)到一生中只有一次生和一次死。緣起是指每一次執著於「我」的生和滅,此外,是要讓我們瞭解這種生和滅是緣生法,只是相互依存的自然現象,「此生故彼生,此滅故彼滅」。
任何一個所謂的「人」,都只是在某一時間內、某種情況下的緣生法,不要讓它成為一個自我、主體、梵我或任何類似的東西。它只是一個輾轉相依的自然現象,發生、然後消逝。如果你要稱它為「人」也可以,或稱它為名色、身心,它們都一起發生,只是個緣生法,由於無明、愛、取,使「我」的意識生起,就造了一個「人」。我們必須殺死這種「人」,除滅這種「人」,果真如此苦便結束了。因為這種「人」是苦的根源,佛陀教導緣起是為了要防護我們生出這種「人」,能夠防護也就不苦了。這就是緣起語言中所謂的生和死。
[物質的生滅]
另外還有一種關於生和滅的解釋,那純粹是一種物質的生滅,我們不認為它有思想或感受,就好像野草的生和滅,這種生滅是另一種情況,它與無明或取無關,不要把它和緣起混淆了。野草有生命,有生也有滅,但與無明、愛、取完全無關,野草的生滅是另一種的生和滅,不要把這些不同的解釋混淆在一起。如果我們知道「人」(即緣起的語言所謂的名色)的生和滅,那就夠了,我們知道這些不同的意義,是為了要能夠辨別它們。但一定要確信,原始巴利經文中佛陀講述的緣起並沒有被分為三世,而是日常生活中的事情,一天中可能發生好多次。
現在不可能說出誰是第一位以貫通三世解釋緣起的人,或何時開始有這樣的解釋,雖然最早的文獻記載於《清淨道論》,但可確定的是,在此書之前貫通三世的緣起說就已經存在了。如果你想更詳細地知道這種教法,去打開那些教導緣起的佛學院所使用的書籍以及《清淨道論》,你就會發現延續三世的緣起解釋。一般人所教導的緣起是:無明和行是過去因,即前世的因;識、名色、六入、觸和受是今世的果;愛、取、業有(kamma-bhava)是今世的因;最後,生有(uppatti—bhava)以及生、老死就是來生的果,這樣便形成了三世。
再複習一次,我們看到十二支被切割如下:前兩支被列為前世,接著在中間的八支被判屬今生,最後一或兩支則是來世的果,這一系列延續三世。有三個連接點被稱為「連結」(sandhi):其中一個是介於前世和今世的生之間;另一個是在這一生的中間,介於因和果之間;最後一個連結今世和來世的生。然而奇怪的是,這個說法使用「遙遠的時間」(attha)這個字來連結三世,所以便產生了遙遠的過去世、遙遠的現在世和遙遠的未來世。但這不符合巴利經文,因為巴利經文從未把現在稱為「遙遠的時間」,只有過去和未來有「遙遠的時間」的記載,即指遙遠的前世、遙遠的來世,但若指稱「現在」就不用attha這個詞。然而現今,人們將attha直譯成「時間」,用來表示過去、現在和未來三世。
這十二支是以惑、業、異熟來區分。無明是過去的惑,行是過去的業;識、名色、六入、觸和受是現今的業報,愛和取是今世的惑,業有是今生的業,它發展出未來;生有以及生、老、死是來世的業報,就這樣解釋前世、今世、來世。這就是一次緣起流轉貫通三世的說法。想一想吧!
關於這點,過去有位泰國僧王桑柯拉相信這樣的解釋已被錯誤地教導了一千年,但他並不確定該如何正確地解釋,據他推測,緣起或許應該只在一世中。我想我是個固執的小孩,因為我堅決支持巴利經文的解釋──緣起中一次心理活動的流轉就如閃電。當它因為無明力量而起造作,就被稱為一個流轉或一個輪轉,因此在一天之中,緣起就會發生很多很多次。
將緣起解釋成貫通三世是錯誤的,它不符合原始巴利經文,因為它提出了自我、梵我的錯誤觀念,這是常見。而且傷害最大的是,它沒有為任何人帶來任何益處或用處。
將緣起解釋成貫通三世是完全沒有用處的,因為它不能落實在修行中。不能修行的理由是因在前世,而果在今世,如果因在前世,而果在今世,那能解決什麼問題?如果今世的因導致來世的果,除了如痴人說夢空有收穫外,又能帶給人們什麼好處?
而且,三世的解釋不符合「法」的準繩:「直接體驗,當下可以得到成果,讓大家一起來看,向內觀照,智者親自體證。」它引進常見的靈魂或自我,這是錯誤的,完全沒有益處,無法用來修行,所以放棄這樣的知見以及觀念,讓我們回到原始巴利經文吧!這些經文在文字和意義上才是正確的。
【譯註四】參考論師阿耨樓陀造,法舫法師譯,《阿毗達摩攝義論》分別攝毗提品第四。《大藏經補編》第7冊,813–816頁。
覺音的謙遜
現在我就來談談前面所提關於覺音的事。
幾乎每位佛教徒都相信覺音是阿羅漢。好好聽著!他們都相信覺音是阿羅漢!但我不予採信,我只是看他做什麼、說什麼,有益的就當作是對,無益的就當作是錯。大致上,能看出他是一位很有智慧,(在解釋佛法上)貢獻很大的人。他對佛法所作的數十及數百種解釋,為大眾帶來很大的益處。但是,我完全不同意他對緣起法義所作的解釋,因為他採用梵我的觀點,使得緣起法義變成婆羅門教的了。
我並不是百分之百地相信或服從覺音,因為還有百分之幾的成分,我並不同意,我只相信百分之九十至九十五,以一百分來說,我可能只同意百分之九十五,還有百分之四或五,我不同意,例如對緣起的解釋。但就事情的重要性來說,單單緣起一項,就足以壓倒全局了。
緣起甚深,不論如何解釋都很困難且極為深奧。至今大家都承認緣起甚深,甚至覺音在詮釋緣起時,都先自我表白且露出不尋常的謙虛。如果詮釋別種佛法時,他就會像獅子一般勇敢。通常覺音在解釋什麼或寫論著時,都會以獅子吼般的語氣,或用讚頌老師的偈語為開端。但一講到緣起,他卻是那麼謙遜,他的謙遜透露出自己並沒有信心,十足地想自我表白以避免錯誤。他以很動聽的詩詞來表達自己的謙遜,以下是我引述他自我辯解所寫有關緣起的句子:
解釋緣起之義,非常困難,就如古人所說的:
諦、有情、結生、緣起等四法,
很難理解、討論或向別人解說。
我曾經深思,除了精通及證得經典之義的人之外,
要想解釋緣起,實在不容易,
現在我想解釋緣起,
就像在大海中找不到立足的地方。
然而有種種的說法嚴飾著這教法,
包括祖師傳下而至今仍流傳不斷的道路。
我依這二種理由來解釋緣起,希望你們能注意聽。【譯註一】
這是覺音在解釋緣起時所作優美動聽的自遁之詞,如果解釋別的,他會像獅子般勇敢,不會不負責任或有意推卸。他承認緣起甚深,但有膽量來解釋是基於二個理由:(一)他認為佛教可以應用各種角度、方式來解說,因此他至少也應對緣起提出某種解說;(二)他認為祖師們已經詮釋過緣起,因此也可以引用祖師們的詮釋。雖然如此,他還是對自己的作法沒信心,緣起像大海一樣深,我們根本無法深入抵達海底。因此,雖然覺音以大部頭的著作詳細地解釋緣起,也不能保證能如深入海底般探測到緣起的核心。
由此我們可以看到,覺音也承認緣起甚深,而且對能否一探究竟或知道緣起的核心並沒有信心,當時已有一些古人的詮釋,因此他也可能隨著自己的喜好而解釋緣起。然而他所作的解釋涵蓋三世輪迴:前世的結生識相續到今世,而今世的結生識又將會投生來世。一有了三世輪迴的跡象,後期的人就把它更加強烈化、嚴重化、明顯化地發展出來。
如此以三世解釋緣起就產生了問題:今世的煩惱、業──無明、行,在來世形成異熟果。也就是說,當世所造的業,並不能在當世受報。意思是我們無法在這期生命中受報,造業的人無法在這期生命中受報,而必須等到未來某一世。
如果他使用法的語言,有如我前面所說的生,那就可以在每天的當下受報,完完全全「直接體證,當下可以得到成果,智者親自體證」。堅持前世的煩惱、業在今世受報,是不可能的!而且若說同一個人存在三世(前世、今世、後世)之中,就會演變成常見和邊見(anta-ga-hikaditthi)【譯註二】。如此就背離了佛說緣起的用意──為了破除常見和邊見。
這種說法最大的損失就是無法自由自主地控制煩惱、業,因為我們和煩惱、業存在不同的時空中:今世是業報,我們本身是業報,坐在這裡也是業報,然而這些業報的起因卻是過去世的煩惱與業;而今世的煩惱、業卻留到未來世受報,如此我們就無法從行為(業)中受益了,也就是說我們沒有立即接受業報的自由。當以這種方式解釋緣起時,就表示我們無法在今世做任何事,且在今生得到令人滿意的果報。
今世造業要等到來世受報,那有什麼好高興的?這便是違反佛法的原則──佛陀所善妙宣說的法:
直接體證(sanditthiko),
當下可以得到成果(akaliko),
請大家一起來看(ehipassiko),
向內觀照(opanayiko),
只有智者能親自體證(paccattam veditabbo)。
三世的緣起完全違反以上的原則,是由於錯誤地解釋生,因而造成在緣起的一次流轉中出現了三世。可別忘了!這就是因使用語言不當而造成的混亂。
【譯註一】可參考葉均譯,《清淨道論》下冊第151頁,華宇出版社。
【譯註二】邊見是執著片面極端之見解,有常見與斷見二種。
覺音的背景
現在,我想要討論有關覺音的背景。
請別誤會我是在批評、毀謗或中傷覺音,我只是想透過對他個人歷史的觀察,來做為理解他詮釋緣起的合理基礎。覺音從一出生就是婆羅門,他的家世背景是婆羅門,像其他婆羅門一樣,他研習過三吠陀【譯註三】,具備了婆羅門教的精神,後來才成為佛教的比丘,一千多年來,某些人相信他是阿羅漢。考古學家認為他出生在印度南方,而不是在印度中部摩竭陀國(Magadha,佛陀生活及教化的地區);有人認為他是孟族人【譯註四】,而不像在註釋書中所記載的是位中部地區的人。他繼承了婆羅門的血統,然後成為佛教中的阿羅漢。如果說覺音可能因疏忽而把佛說的緣起詮釋為婆羅門教義,是種合理的假設,但如果是「疏忽」(一時失去正念)的話,那他一定不是阿羅漢(具有圓滿正念的覺者)了。我提出這個觀點,請有智慧的各位一起來思考。
在覺音的《清淨道論》中,還有其他好幾種類似前面所提過的異常解說。三世輪迴的緣起只是其一,我們前面討論過,大家也都明白了。但有些佛教教理在他的詮釋下,都變成婆羅門教的教理,尤其是他對「世間」與「世間解」(lokavidu)的解釋。
【譯註三】吠陀是古印度婆羅門教根本聖典的總稱。原義為知識,即婆羅門教基本文獻的神聖知識寶庫,為與祭祀儀式有密切關聯的宗教文獻。三吠陀為梨俱吠陀、沙摩吠陀、夜柔吠陀。
【譯註四】孟族乃居住在緬甸南部的少數民族。
“乔达摩大师!是什么因,什么缘,为什么如来灭度后,圣教不能常存。又乔达摩大师!是什么因、什么缘,如来灭度后圣教得以长存?
婆罗门,这是由于没有实修;由于不多修行四念住,如来灭度后,圣教不能长存......”
上面这段话出自《相应部》,从中可以看出,佛陀在世的时候就清楚地说明,因为(众生)没有实修,不多修行四念住,所以如来灭度后,圣教不能长存。
佛教在印度消失以后,曾有很多的学者及修行人进行探讨,找出了无数的原因。我认为,依据佛陀在《相应部》中的解释最可靠:因为“没有实修;由于不多修行四念住,如来灭度后,圣教不能长存......”
错误解释缘起是导致佛教消失的原因之一,为何会错误地解释缘起呢?因为不实修,所以会错误地解释缘起。
错误地教导缘起也是导致佛教消失的原因之一,为何社会上有哪么多的老师会错误地教导缘起呢?因为教导者自己没有实修,所以会错误地教导缘起。
佛法的修行者迷惑地相信那些错误解释缘起的理论,并且迷惑地跟随那些错误解释缘起的教导者学习,也是导致佛教消失的原因之一,为何会这样呢?因为不实修,所以会相信并追随那些错误的教导。
“是什么因、什么缘,如来灭度后圣教得以长存?”只要我们多实际修行,多修行四念住,如来灭度后,圣教可以长存。但是,实际的情形是,自从佛陀灭度后,实际修行的人在逐渐减少,正确修行的人越来越少,所以,圣教总要消失。
圣教消失后是怎样的情形呢?佛法二字依然存在,但没有人实修,没有人知道佛教的精髓,没有人能正确地解释佛法,流传于社会上的都是对佛法错误的解释,想实际修行的人无法找到正确的理论指导与可追随的导师。那就是佛教消失或将要消失的标志。
佛陀曾说,缘起法甚深难解,我们通过上面《相应部》中佛陀的话可以理解,至少,禅修者要在实际修行当中逐渐体会并理解缘起法,只在理论上的理解是肤浅的,而且容易以讹传讹。即使一位修行者学习佛教的缘起法已经有很多年了,他未必能正确地在理论上理解缘起,更不用说正确地讲解缘起法了。即使一位修行人修习“缘起观”已经有很多年了,他也未必能完全正确地把握缘起法,更不用说正确地讲解缘起了。所以,要正确地阐述缘起法,并能使缘起用于实修,首先需要教导者自己实修实证,真正明白佛法的精髓——缘起法。
华而不实的理论解释,只会增加人们对缘起法的迷惑;错误地解释缘起,只会加速佛教的消亡。所以,我们应该依照佛陀的教示,多修行四念住,在实修的基础上正确理解缘起法,才不失为佛陀的弟子。
现在,是修习佛法的很好时机,佛法尚在,能正确解释佛法的圣僧们也显现于世,现阶段的人是很幸运的!马哈希、葛印卡、佛使比丘、阿姜查、阿姜念,等等等等,能正确解释佛法的大师们尚在世间,即便马哈希、佛使比丘等圣者们不在世了,但他们的教导距离我们很近,他们的禅修中心依然在教导着正法。
只要我们能正确地修习四念住,具有观察身心的基本能力,我们就能鉴别何为正法,何为邪见。例如,
禅修者若能证到“名色分别智”,这虽然只是十六阶智的第一阶智,他就有能力认知只有名法与色法,他就明白,观察名色二法才是正道,他便不会糊涂地相信那些对佛法的错误解释。如果他证到了生灭随观智,即十六阶智的第四阶智,他会明白所谓的世间与自我,只不过是刹那生灭的无常法,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当下,而且这当下刹那流变,不会停滞。到了这里,他就会从自己的实际修行当中看到,只有刹那的无常相,没有过去世,没有未来世,也没有现在世,流动的只不过是名色二法。至此,他不会相信三世缘起的解释,三世缘起的理论解释不能用在当下观察名色二法,没有当下的观察,就没有四念住。
当然,我们也会说到三世轮回,但那只是从俗世的意义上讲的,属于俗谛。真正修习四念住的行者,所依靠的是真谛,即从真实法的角度观察名色二法。对于真正修习内观的行者,要能清楚地区分俗世意义上的方便说与从真实法的角度出发的真谛,如果能分清真俗二谛,他就有能力进入真正的修行,而且不会受到错误理论的干扰。
例如在日常用语中,我们一般人会称呼自己是人,在这样的用语环境中,有人、有我、有佛陀、有阿罗汉、有解脱者、有未解脱者,等等,这是从世俗意义上讲的。如果使用法的语言,就不能说人说我,而只能说名与色。
修行者要有能力区分世俗的语言与法的语言,但是,无论你称呼五蕴是人或名色,就其究竟意义上来说,五蕴本身并沒有实质的差別,差别只在观察者的内心里。
缘起法是最纯正的法的语言:无名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病死。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文字不是世俗的意思,所以不能用世俗的观点来理解。
当然,我们不必让自己也涉入佛使比丘对觉音的批评中去,从实修的角度看,一般的禅修者不具有分清究竟法的能力,未达到这样的实修程度,首先,我们需要进入实修,而不是争论。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圣教的长存,为了众生的利益,我们需要让自己在实修中逐渐建立正见。只有实修才能提高自己对正法的鉴别能力;也只有实修,才能真正断除内心的烦恼。
关于缘起法的最简捷的修行方法,葛印卡老师教导的内观是最方便的,他的方法在修行初期,不需要太多的理论基础,这就解决了理论与实修之间的平衡问题。当然,佛使比丘教导的快捷法门也是非常好的,就其实质而言,快捷法门中观察感受的生灭与葛印卡老师所教导的内观是完全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