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佛学院的目的是培养僧才,这是佛学院领导必须弄清楚的大问题。我以为具有一修、两爱、三懂的人才,才算合格,是否有当?敬请海内大善知识赐教。
一修
沙门,世称人天师表。要有精进不已的修行,才能取得人们的敬仰。古往今来的大德高僧,都是在修持方面有很大的成就,所以光照千古。我是学华严宗的,最敬佩清凉澄观大师。我们要以清凉大师为榜样,来教育学僧。他不但精通二学、四吠陀典、梵文等世间学问,又是一位精通三藏的大师,把《华严经》的研究推向最高峰,取得丰硕的成果。他的《华严经疏钞》是一部传世不朽巨着。更主要的是,他事事处处能严格要求自己,生平以十事自励。
体不损沙门之表。僧装,素食,具足威仪,勤理须发,整洁卫生。对人和气可亲,语言简练,不苟言笑。
心不违如来之教。时时以戒律对照自己的言行。以普贤十大愿王为实践法门。天天诵经、礼佛、常随佛学。住心毗卢性海,游意法界缘起。
坐不背法界之经。法界经即,《华严经》。以此经集中阐明四法界、十玄门的道理,故名。〈坐不背〉意即整天面对〈华严经〉,或读诵、或宣讲、或注释。
性不染情爱之境。情爱,泛指色、声、香、味、触、法六欲。性指心性,意思是说心不缘天欲之境。于此可见清凉大师是一位离欲的菩萨。
足不履尼寺之尘。尼寺即尼众的寺院,戒律规定比丘不得一人到尼寺说法。
睡不触居士之榻。比丘不能住在居士家里,身体不能碰到居士的床铺。意思是说出家人不能离开僧团,在俗人家里过夜。
目不视非仪之彩。〈非仪之彩〉即不合乎佛教仪式的彩色,此指戏剧歌舞等俗人喜见之色。
舌不味过午之肴。戒律规定比丘过午不食。
手为失圆明之珠。此指手不离念佛珠。
宿不离衣钵之侧。律制比丘宿不离衣钵。清凉大师从三藏的经律中提炼出十事,身体力行,赢得朝野人士尊敬,身历九帝而为七帝之师,说明比丘要将作行摆在第一位。如果离开了修行,尽管本事再大,不过光头俗汉而已,毫无生命力。衡量一所佛学院办得成功还是失败,标准是什么?唯一的标准,就是这所佛学院的道风是否好,学员是否能依教起行,于佛法中得到实益。
出家人以第一重人格是道人,必须把道字贯彻到行住坐卧的威仪上,表现在寻常日用的生活上,最后达到我法二空的境界,令人一望便知是一位道高德重的人 ,慈貌在外,和蔼可亲。这样的出家人,谁看了都肃然起敬,受到感化。身教重于言教,威仪是无言之教。道人一日具足威仪,胜过讲十日大经。佛学院的一切工作,都应把塑造学员的比丘形象放在第一位。如果这一工作做得好,佛学院的工作就是完成了一大半。
两爱
作为一名现代比丘,要具有爱国爱教的思想,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僧才。
爱国主义是我国佛教的优良传统。历史上以法显、玄奘、义净诸大师,都是杰出的爱国主义者,不管外国人给他们多么优厚的待遇,多么高尚的地位,都一一婉言谢绝。最后他们度流沙,乘危澜,涉惊涛,出生入死,以不折不回的大无畏精神,回到祖国的怀胞;着名的道安法师就是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者,当秦王苻坚提出进攻江左计划时,道安法师多次上奏请谏,停止对东晋的用兵,均遭拒绝。结果调动八十五万大兵,向南推进,最后于淝水之役,苻坚果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惨败。道安法师阴止苻坚对东晋的用兵,意在保卫中原文化不受异族的破坏,其用心可谓良苦。又南宋武林中竺首座某,年八十余,闻元兵至江南,叹曰:“我生于宋,老于宋,乃不得死于宋”《(山庵杂录)卷上》遂绝粒而死。在近代史上,爱国的高僧,也是不胜枚举的。如抗日战争时期,圆瑛、太虚二位大师领导佛教界的抗日救亡运动,他们的业绩将永垂青史。弘一大师此时也提出《爱国不忘念佛,念佛不忘爱国》的口号,鼓励佛教界积极投入抗日的行列。圆瑛法师看到祖国破碎,何山变色时,竟用泪水写出《出世犹垂忧国戾,居山恒作感时诗》着名诗句激发佛教徒的爱国热情。他还经常告诫弟子们说:“爱国是人民的天职,每个人都要尽自己的天职》。佛陀多次告诫弟子报国土恩,即热爱自己的祖国。
根据人间佛教的思想,每一名佛教徒都要在自己的祖国里广作佛事,利益众生。因此 佛学院应开中国现代史、中国近代佛教史的课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不应忘记列强多国对我国入侵的血泪斑斑的历史;也不应忘记国内外多种势力毁寺逐僧的佛教屈辱历史。在国难教危的关键时刻,每个佛教徒应挺起脊梁,以大无畏的精神,敢于与邪恶势力进行斗争,决不应以宿命信纸的共业所感的观点,一推了事,任人宰割。应知佛教是缘起论者,在条件不具备时,应努力创造条件。当条件具备了,应抓紧时机,开拓人间美好的未来。
我们历代祖师,都在祖国的大好河山里创建道貌岸然场,弘宗演教,为中华民族文化增添光彩。我们应该继承他们的事业,发扬光大。要教育学僧毕业后留在国内,为振兴中国佛教多做贡献。身居海外的法师,也要以法显、玄奘为榜样,早日归来为佛教事业奋斗终生。
爱教,即爱佛教教义中建设人间净土、庄严国土、利乐有情的理想;众生平等的主张;报国土恩、报众生恩、普度众生的愿力;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的原则;慈悲喜舍,四摄六度的精神;广学多闻、难学能学、尽一切学的教诫;自利利他,广种福田的思想;遵守不杀、不盗、不淫、不妄语的戒律。爱教的前提是信教,我们信仰佛教, 要像遗教经中,阿那律尊者说的,《月可令热,日可令冷,佛说四谛,不可令异》那样,唯有信之坚定,才能爱之真切。
爱教必须护教,鞭鞑邪魔外道。例如现在有一个《人间活佛,无上师姑》打着佛教旗号,到处招摇撞骗,蛊惑人心,装神弄鬼,荼毒善信的心灵,污染社会的气氛。对这些利用佛教,骗钱敛财的江湖骗子,必须以无情的揭露,彻底批判,使其没有藏身之地。
对教内一些邪见的人,也要开展针锋相对的斗争,如五十年代初,国内有些僧人提出中国佛教日本化,废除戒律,僧娶尼嫁,穿着俗装,饮洒食肉等意见。虚云老和尚为了扞卫戒律,与这些人决一死战,在大会小会,痛斥邪说,向我级领导恺切陈词。结果虚公的意见被采纳了,才使那伙破戒的比丘有所收敛,不敢放肆。虚公抢救戒律的果敢行为,是现代佛教史上值得大书的一件事。还要应广慈老法师那样,为了扶持正法,不顾个人安危,《宁愿终身忧苦,不将佛法送人情。》痛斥不上求下化,不策励修持的《享受派》。提倡勤俭节约,对纸墨文具,从不浪费。破损的经典,自己带头与学人修补。
爱国、爱教应是每个佛教徒遵守的原则。爱教必须爱莫能助,爱国才能爱教,二者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缺一不可。这是我们僧青年安身立命之处,至关重要。
有了爱国、爱教的思想基础之后,还要有弘法利生的专业知识,这就必须具备三个懂。
三懂
懂佛教教理和教史
我们的信仰是建立在般若智的基础上,即信解并进。
在教理方面,要深入研究以《般若经》、《法华经》、《维摩托车经》、,大智度论》为中心的三论家和天台家思想体系;以《华严经》、《楞伽经》、《解深密经》为中心的唯识宗、华严宗思想体系;以《楞严经》、《圆觉经》为中心的禅宗思想体系;以《无量寿经》、《观无量寿经》、,《阿弥陀经》为中心的净土宗思想体系。中国佛教传统,研究教理要以佛经为主,以论学为参考。现代佛学院的缺点,毕业出来的学僧不会讲经,这恐怕是不以佛经为主课所带来的恶果。讲经法会,既是佛事活动,又是弘法活动,不应忽视。佛学院要培养出一批优秀的讲经法师,能讲大座,又能课堂教学;天台、华严二宗是中国佛教的代表,是印度佛教中国化的产物,我们要将这两宗的教义和观法,从古今大德手中接过来,使它再现昔日的风光。作为一位中国僧人,不懂得中国佛教,是说不过去的。我以为当代佛学院的教学应以天台华天为主。《华严》、《法华》为一切法门之智用,穷尽一切理事之性相。不读《华严》不知佛家之富贵,不读〈法华〉不知佛陀之本怀。可惜这二部大法,今已束之高阁,成为绝学,真禅每当思念及此,莫不痛哭流涕!誓在有生之年,继承先法师应慈上人的遗志,将〈华严〉大教传达室播到神州大地。同时乞请海内外大德们与我把手同游华严法界,团结起来把中国佛教搞下去,击退目前佛教的歪风。
研究佛教教理应当注意,不论研究那一宗那一派,都要以人间佛教为着眼点。唯有人间佛教,才是佛陀的心髓,才具有强的生命力。惟有人间佛教,才能将佛教推向现代化、未来化、国际化,历万世而常新。
在教史方面要懂汉语系,藏语系,巴利语系三部佛教史。汉语系要懂日本、越南、朝鲜佛教史,只有这样才能掌握佛教的全貌;还要研究断代史、宗派史、专题史、地区史、寺庙史、人物传等,懂佛教史能使知识系统化,避免保守僵化的错误。但要避免走纯考证的道路,怀疑一切的方法。如现在学术界流行的观点,晚期大乘不如初期大简朴,初期大乘不如部派佛教,部派佛教不如原始佛教,是十分有害的。用这种考证的观点,改来改致病不是把佛教都有改光了吗?化们说大乘经是从〈阿含经〉发展出来的,〈阿含经〉是部派佛教的产物,那么佛经岂不是全部变成伪造的吗?
研究佛教史,要讲信仰、感应、因果、修证,如果离开这些原则,那是文化史,文化思想史,不属于佛教史的范畴。再说佛教是超时空的,有些史实,不能用一般历史的立法去考察。如文殊、普贤、弥勒、观音、势至诸大菩萨,能用历史去考察吗?如果这些人物是子虚乌有,那么大乘佛教就失去立足之地了。因此我们要继承中国佛教史学家僧 佑、慧皎、道宣、鸠摩罗什、法显、玄奘、义净、赞宁、道世、志馨、念常、觉岸等史学传统,写出一本能反映中国佛教实际状况的中国佛教史,这是当前刻不容缓的迫切任务,愿海内在德同心协力,共襄盛举。
懂法务活动
佛学院毕业后,不可能都是讲经法师,也要培养一批僧职(纠察)、维那高级法务人才,熟悉各种法务的历史、流派、义理和仪轨,熟练掌握多种法务的唱念和使用铃、杵、钟、鼓、鱼、馨、磬、铛、钗等法器。现在有一部份人看不起法务活动,称做法务的人为〈经忏鬼子〉,显然是十分错误的。俗语说〈当天和尚撞一天钟〉,光当和尚不撞钟怎么行?佛教从传达室入我国那天起,就有法务活动。如东汉楚王英〈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齐祀三月,兴神为誓〉(见后汉书,光武十五列传楚王英传)。中国佛教史上,称法务活动为忏悔宗。唱赞,赞诵佛的相好和功德;拜忏,忏悔自己的业障,这是每一个佛弟子必修的功课,无可非议。当代日本佛教学者很注意中国佛教法务活动,写出一本本中国佛教仪学内容二分丰富,有诗歌、散文、打击乐器、梵呗、舞蹈、绘画、中国宫廷礼仪、密教民俗学等方面的知识。宋代的慈云、明代的莲池、清代的宝庵,在这方面都取得卓越的成就。我们要把这珍贵的佛教文化遗产继承下来,推陈出新,使之发扬光大。当然对那些以经忏为营利手段,开经忏公司的人,也要予以批评,令其顾全大局,悔过自新。
懂寺庙管理
寺庙管理上,传统丛林有四大寮口:客堂、库房、禅堂、衣钵寮等。在八十年代的今天,如何管理好寺庙是一个重要的课题。管理是一门科学,现代寺庙管理,有法务、财务、物质、人事、接待、治安、生产、统战、园林、旅游、文物、税务、财政等部门。一个个寺庙能否兴旺发达,关键在于管理人员能否发菩提心,一心奉公;能否住持正法,道风远播;有否任劳任怨,委曲求全;能否谦虚谨慎,正确处理人际关系;能否有丰富的知识,面临各种问题胸有成竹;能否具有一副清醒头脑,遇到胜利或失败,不骄不馁。否则,要丰收管理好一所寺庙,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管理寺庙方面,还要加强法制观念。使宗教在宪法、刑法和政策允许的范围内进行,做到遵法守纪,还要注意净化寺庙,绝不允许抽签、卜卦、求香灰等迷信活动在寺庙的存在。
寺庙自养应靠什么?是靠经忏还是靠生产?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课题,不得不说几句。靠经忏,会给人们造成一种错觉,佛教是为死人服务,是吹鼓手的变种。社会上一般人把和尚看成不吉祥的人。香港人骂和尚为〈南无佬〉,早晨出门谁看到和尚,以为今天会倒霉,看来赶经忏给佛教带来严重的后果。能不能靠生产呢?教内颇有争议。先法师震华上人于抗战胜利后,着〈佛教经济十二门论〉,另台僧人〈出家学菩萨,快把工巧习〉。大声疾呼,在今天科学昌明,知识发达的社会里,老黄历看不得了,非革新不可。如果再装懵懵,等于自趋灭亡。赶紧变无为为有为,化消极为积极,从事生产活动。并举出〈一行黄道仪,卢山莲花刻〉。〈睦州编蒲鞋,惠能堕腰石〉。《巨然山水画,怀素大草子,精妙称绝伦,片纸为珠翠》。《耆城单道开,医理深造诣,活人且化人,胜于演妙谛》。《洞山三斤麻,赵州七斤袄,兹以禅法论,西来意了了。兹以西法会,经商两佼佼。分雨这般精,秤秤当然晓》。主要是看生产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为了常住,为了公共事业,法法皆是佛道。因此震师主张,一个丛林,可以在街市上设店经商。监院、副司应是经商的经济人才。也可以利用寺庙的空闲房屋,作产品加工,或原料加工,或生产新产品等。产品可以自产自销,也可以批给其它寺庙代销。盈利除了保证常住开支,扩大再生产外,还要大办公益慈善事业,造福社会,造福人民。如果能做到这些,谁人讥诮和尚经商?总之,佛法赖僧传,僧要靠自力。要有勇气改正过去《赶经忏》,《吃香火》的错误。自己跌倒,自己爬起,不要趴在地上长吁知叹,怨天尤人。
我以为具备《一修》,《两爱》,《三懂》,的僧青年,才是合格的僧才。我们上海佛学院,是以这样的标准来要求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