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名为大车的国王,其财富无数,各种宝藏堆满仓库。大车王非常善于领兵,在他的训练下,将士各个勇武无敌。加之他能正法治国惠及百姓,人人无不对他敬佩有加。大车王与邻国没有摩擦,不起刀兵,因此国内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大车王的大夫人生了三个王子,大王子名为摩诃波罗,次王子名为摩诃提婆,小王子名为摩诃萨埵。他们三人各个容貌殊特人见人爱,是大车王夫妇的掌上明珠。
这一天,大车王处理完朝务,想要进山游观,便对大臣们说道:“今天闲来无事,我要进山游观,尔等可要跟随?”大臣们听了无不欢喜,立刻准备车乘马匹,并按照大车王旨意,将三个王子叫上随行。
到了山中之后,摩诃萨埵对两位兄长说道:“这山林当中长有各种美味野果,不如咱们为父王母后摘取一些来?”摩诃波罗以及摩诃提婆听了拍手叫好,于是兄弟三人跪倒父王面前说道:“父王,我们兄弟三人想为您以及母后摘取野果尝鲜,还请您准许!”大车王听了哈哈大笑,说道:“你们真的长大了,知道回报父母了!去吧,路上小心猛兽!”兄弟三人听了立刻起身,手手相挽向林中而去。
他们进入山林,走到一片大竹林的时候因为疲累而纷纷就地而坐。大王子摩诃波罗环视四周之后说道:“二位,我现在非常恐惧,总觉得有猛兽暗中窥视咱们,也许还会猛地扑出伤害我等!”摩诃提婆则说道:“兄长,猛兽其实并不可怕。因为对我来说这身骨肉没有什么值得吝惜的。我最怕的是与自己所爱的人别离!”摩诃萨埵听了两位兄长的话,说道:“这竹林乃是神仙居住之处,我没有任何恐怖以及忧愁。此时我身心欢喜,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我今天在这里能获得殊特的各种功德!”他们就这样说着自己所考虑的事情,休息好了之后再次前行。兄弟三人兴高采烈采摘野果的时候,从不远处传来老虎低啸的声音,其声哀转好似人在呜咽。三人立刻循声而往,这才看到一头母虎横卧在地。它的身旁蜷缩七只幼仔,各个骨瘦如柴,显然被饥渴所逼多日。
原来,这只母虎本就身体瘦弱,加之怀了七只虎仔不能捕食,体能快速消耗,等到虎仔降生后它已经虚脱。就算这样,它也不愿停止哺乳而去捕食。七只虎仔食量惊人,母乳岂能满足它们的胃口,它们为了活命彼此踩踏争夺那空如袋子的母乳。等到兄弟三人发现众虎的时候,七只虎仔已经降世七天。此时,虎仔们只为自己饥肠辘辘哀号,并不知道母亲即将死去。
大王子摩诃波罗看到如此场景哀叹道:“哀哉,这个老虎产下七只虎仔,日日哺乳而无暇捕食,如此连续七天,已经饥渴万分。再这样下去,它肯定会吃了虎仔们!”
三王子摩诃萨埵听了问道:“兄长,老虎平时主要吃什么呢?”
摩诃波罗回答说:“老虎和豹子、豺狼、狮子一样,都以新鲜肉类为食。除了这样的食物,没有办法可以让它恢复体力!”
二王子摩诃提婆听到这话,说道:“我看这个老虎饥渴交迫即将死去,我们现如今身处荒野到哪里获得新鲜热肉,再说谁又能自舍性命救济此虎?”
大王子摩诃波罗说道:“这世上最难舍弃的就是自己的生命啊!”
摩诃萨埵听了说道:“如今,我们对自己的身体非常贪爱,根本没有智慧舍弃自己而成全其他众生。自古以来,只有菩萨上士怀有大悲心,常为众生获得利益而舍弃自己生命!”
其余两人听了哀叹连连,摩诃萨埵心道:“我受身千百世,辗转五道,每一世的身体都是空空腐烂没有任何价值,既然如此,为什么今天我就不能舍弃身命以救济老虎,就好比丢弃眼泪唾液一样轻松呢?”
如此这般,三个王子议论完毕都升起慈心,各个眼中含着热泪目不转睛看着老虎母子,唯恐老虎在闭眼间死去。他们不断徘徊老虎周围,最后因为没有办法只好离去。
摩诃萨埵随同二位兄长往回走,母虎苟延残喘以及虎仔嗷嗷待哺的场景不断在他眼前出现,于是他心中想道:“今天正是我舍弃身命成就大功德的时候!为什么这样说呢?第一,想我长久以来受持此身,其中充满屎尿恶臭万分,更有脓涕涌动,没有一点可爱之处。我虽然提供给这个身体上好的卧具以及上好的衣服和饮食,更让它骑乘象马享受珍宝财物带来的快感,可是最终它都逃脱不了败坏的下场。这个身体是多么的贪心啊,总是难以满足它的欲望,虽然我费尽心力善待它满足它,最终都会舍我而去,没有商量余地,将我对它的恩情都抛在脑后!哎,既然这身骨肉如此不坚不能长存,对我没有任何益处。今天,我就捐献这个犹如恶贼难以满足的身体,舍弃这个充满屎尿的躯壳,希望可以打造广大福业,让我之后犹如一艘大船在生死海上冲风破浪,最后舍弃轮回获得出离!”
接着他又激励自己,暗道:“第二,如果能舍弃这个肉身,则可以舍弃无数让人恐惧的各种病痛。凡是身体都需大小便,可谓脏污不堪,而且就算如此它也不能久留,犹如水泡瞬间即灭,成为蛆虫的食物。再看身体当中,血脉纵横筋骨交接,想想就让人心生厌烦。所以我当舍弃它以求无上大般涅槃,永远脱离各种忧患以及苦恼,了断生死卸掉尘世所累,通过禅定和智慧净心修行获得圆满,积累百福让自己获得庄严,成为一切智慧的人以及诸佛所赞叹的微妙法身。如果能证得如此法身,我便立刻为众生宣讲法道,让他们获得快乐!”
就这样,摩诃萨埵王子兴起大勇猛心发下宏大誓愿,利用大慈大悲心使得自己的信念更加坚定,但是他考虑摩诃波罗、摩诃提婆二位兄长不会同意自己所为,便对他们说道:“两位兄长先走,我随后便来!”没等他们回答,他便转身钻进了大竹林中。他来到老虎面前脱去衣服挂在竹子头上,合掌发下誓言:“我为了各个法界当中的众生脱离苦难,发誓寻求无上菩提。此时我大悲之心毫不动摇,一定要舍弃这个凡夫俗子所爱的身体;无上智慧和任何忧苦无缘,这是一切智者快乐的根源。看那三界苦海波浪滔天,众生在其中沉浮痛苦无量,我现如今便救济他们,让他们获得安乐!”说完誓言,他便卧倒老虎面前,心中万分平静没有一点恐惧。但是因为他的菩萨慈悲之行具有大威势,老虎不敢上前撕咬,只是不断呜咽泪流满面。摩诃萨埵见到这个情形,立刻爬上高山纵身跳下,可是诸等天神立刻上前将他接住,稳稳地放在地上,毫发无损。至此,他心中思惟:“我欲求死而不能,此虎又如此羸弱不能主动吃我,我当寻求一把刀子结束身命!”他原本刀不离手,今天却没有佩戴,无奈之下只得取一段干枯的竹子刺破脖颈,顿时鲜血喷涌,他忍剧痛步步向前,最后倒伏老虎面前。这个时候大地犹如大风刮动水面一般发生六种震动,原本烈烈的太阳失去了光彩,好像日食一般,如此世间万物都被黑暗笼罩,同时天空飘落诸等天花以及上妙木香,须臾之间竹林便被香花淹没三分之一。
虚立空中的诸天人见到摩诃萨埵菩萨行纷纷生起随喜之心,赞叹道:“如此舍弃自身而成全他人,是我等之前从未见过的!”接着,他们便念诵偈语,大意为:如此大士为了救护众生大兴慈悲心,平等看待一切众生犹如一人,如此勇猛捐献身体且欢喜之情无以言表,换来的福德实在难以思量,一定可以获得圣人智慧,永远脱离生死牵绊,不久就会获得菩提道果,从而寂静安乐进入涅槃!
再说那老虎见到摩诃萨埵脖颈流血,终于抵受不住饥渴威逼,用舌头舔舐鲜血继而张口吃他的肉。疼痛犹如波涛滚滚而来,但是摩诃萨埵毫无悔心,面容安宁心如止水,任由老虎一口口撕咬自己,最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白骨,就算如此,他的双眼仍然朝着老虎的方向,至死他都在牵挂老虎的安危生死!
大王子摩诃波罗感受到地动,立刻对摩诃提婆说道:“看,大地山河震动,万物都处黑暗当中,天上飘落香花,这都是三弟舍身之相!”摩诃提婆听了说道:“那老虎瘦弱万分,饥渴交迫之下将要吃了虎仔。萨埵向来心善我等不及,他岂能坐看老虎母子活活饿死?我记得他方才说只有菩萨大士能舍身救济众生,我怀疑此时他已经效仿菩萨……”说到这里,他已经涕泪齐下。大王子摩诃波罗立刻拉着他的手奔回竹林,远远地看到萨埵的衣服挂在竹子头上,而他的骸骨以及头发凌乱散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大地。
“三弟啊!”摩诃波罗痛呼一声后直挺挺倒了下去,摩诃提婆一把拉住他,指着骸骨不断摇头,说道:“这不是三弟的尸骨,三弟没有死!”说完,将波罗安顿在地,自己扑到骸骨上嚎啕大哭。波罗醒转后,匍匐上前双手捶打地面,高呼萨埵名字。提婆上前扶住兄长,二人同时说道:“咱们的弟弟萨埵相貌端正庄严,是父王母后的最爱,兄弟三人既然一起出来采摘野果,回去的时候却只剩下你我二人,这都是因为什么啊?父王母后若是相问,我们如何回答啊?当今之计,我们应当追随三弟而去,也不肯独自活命!”二人嚎啕很久才勉强止住哭声。两人相依相扶依依不舍而去,他们不敢回去见父母,就这样漫无目的向前行走。
大车王以及大夫人久久不见王子们回来,便心生不安。有大臣上前安慰道:“陛下夫人,你们还是回宫,我们留在这里寻找三位王子!”大车王以及大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一有王子们消息立刻来报,之后才坐车回宫。大臣们送走国王夫人站立原地等待,一个时辰过去了仍不见三位王子身影,小王子摩诃萨埵带来的随从们聚在一处说道:“山林当中多有猛兽,恐怕小王子遭遇不测,咱们前去寻找他吧!”
同一时间,大夫人在高楼之上进入梦乡,没有多长时间便梦到了诸等凶相:首先是她的双乳被割,然后满口牙齿掉落。最后她见到三只白鸽,一只被飞鹰捕获,其余两只惊恐逃窜不知所踪。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大地震动将她从梦中惊醒,她爬将起来心中充满了忧虑,暗道:“什么原因出现了大地动,使得那江河动荡树林摇摆,天日仿佛被什么东西遮住没有了光明?梦中我的双乳被割,使得我心如刀绞,醒来后更是心惊胆战不能站稳,我的梦如此不祥,一定有什么大灾难已经发生!”想到这里,她的双乳忽然流出乳汁,她心中暗道:“奇哉怪也,我的三个儿子都已长大,乳汁已经干涸不见,怎么会有乳汁流出,一定有怪异的事情发生!”就在她徘徊的时候,有宫女从外边进来稽首说道:“夫人,我方才出宫听闻大臣们没有找到王子们!”大夫人听了这话生出烦恼,满眼含泪来到大车王面前,说道:“陛下,我听人说大臣们没有找到王子们!哎呦,我失去了最疼爱的最小王子,我该怎么活啊?”大车王听了悲从中来,哽咽说道:“苦啊,我竟然失去了王子们!”说着用手给大夫人擦泪劝慰说:“爱妻,你不要忧愁,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去寻找王子们!”说完,他立刻让宫人准备马车,带着大臣们出城到处寻觅起来。
没有多久,有一个大臣走上前来稽首说道:“陛下,我们已经找到了大王子、二王子,只是小王子不知所踪,还请您以及夫人不要忧愁!”
大车王听了这话立刻悲声道:“好苦啊,我失去了喜爱的王子啊!当初他们在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太多快乐,一旦失去了他们才知道当初的快乐太珍贵了,没有了他们让我生出了无限烦恼!如果能让我的王子重生,就算让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大夫人听了这话心如刀割,悲叹道:“我的三个王子和他们的侍从一起去那林间游观采摘野果,现如今唯独小王子没有回来,这其中实在怪异,难道他发生了不测?”
就在这个时候,第二个大臣走上前来稽首,不等他说话大车王便问道:“三王子在哪里?”那大臣还没回答已经涕泪齐下,因为口干舌燥而不能言语。大夫人见他不说话,立刻追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说小王子在哪里?我现在身体燥热难耐犹如火烧,我已经失去了宁静的心,千万不要告诉我噩耗,让我胸开心裂!”
那大臣听了嗫嚅了半天,最后还是将摩诃萨埵舍身喂虎的事情说了一遍。大车王以及大夫人听完呆愣当地,半天之后才嚎啕大哭,说道:“快快领我们前去那里,我们要见他骸骨才肯相信这是真的!”马夫听了不敢怠慢,强忍悲伤催动辕马。
大车王以及大夫人到了竹林萨埵舍身之地后,只见骸骨凌乱,血泥刺眼,不由得犹如大风拔树一般双双闷绝在地。大臣们见了慌作一团,有人取来凉水泼洒他们面门,这才发出一声长号醒转过来。他们彼此依靠指着地上骸骨说道:“我们的三王子萨埵拥有庄严的容貌,因为什么这么小就被死神夺去生命?要是我们先死的话,就不用看这样悲惨的事情了!”
大夫人哭了半天,弄得她迷迷瞪瞪头发蓬乱犹如蒿草,她用拳头砸着自己的胸膛咚咚作响,其痛苦程度犹如鱼儿上了岸,或者是老牛弄丢了牛犊,她悲声说道:“是谁杀害了我的儿子,让他的骸骨零散在地?如今我痛失爱子,心如刀绞悲不自胜;苦啊,是谁杀了我的三王子,对于这样大烦恼的事情,我的心并非金刚打造,却没有破裂立刻死去,让我仍然承受悲痛;刚才我梦中双乳被割,牙齿掉落,这就预示着我要承受大苦痛;我梦中还看到三只白鸽,一只被鹞鹰捕捉,而另外两只仓皇逃窜,而今我失去了三王子,这说明梦里凶相不虚!”
大王子、二王子见到父母如此悲痛,立刻上前跪倒请罪。“他愿舍命喂虎,与你们何干?”大车王说着上前抱住他们痛哭起来,大夫人摇摇晃晃走了过来,抱住夫君孩子泪如泉涌。过了好半天,他们才止住泪水,大车王对大臣们说道:“既然三王子行菩萨行,我们岂能让他的骸骨随处丢放,还是快快收敛起来,焚烧之后起塔供养!”大臣们不敢怠慢,立刻收拾骸骨用牛头旃檀焚化,结果获得了舍利,其晶莹剔透让人看了心生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