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只不过病了几天,几天的昏沉、懒怠,兼有一种类似茧居的享受。上一回拥有这种享受是在禅七期间,人与人之间完全无涉,虽然不是真的无涉,但是可以纯粹的把心往里头无限延伸,尝试体会自己内在的觉受,而不必把触角伸向外在的任何地方或人。
难怪有些人坚持修行一定要在某些时候,关闭在某个地方,沉潜而内敛,毕竟对修行的体会浅薄如此,虽然知道菩萨行难行之事,忍难忍之事,但是面对考验,经常手足无措。就像武侠小说里面,功夫不到家,最好不要轻易出招,无论是应战还是主动出击,免不了落得一身伤。
不过想要享受这样无赖的调养,还得先忍受病苦。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奈,总让我不断想起法师曾说过的,病苦之人还能提得起念佛心力者,委实不易。惭愧的是,痛苦当中不断念佛,居然是一种侥幸的心理,期望佛菩萨慈悲,让自己熬得过那阵阵苦迫。
以前总认为病是一定会好的,大不了送医吃药甚至开刀吧!及至晚近,年岁老大,才发现多的是医不好的病。先别提绝症之类的不治之症,就算是寻常的肠胃疾病,也可能要切除某些器官,使人无法维持一个完全的状态。
要从这样的觉悟开始,才不会天真的以为可以维持身体的某种长久性吧!
病了,原来免不了会沮丧,也会惨惨然地有一种无奈,知道无常的迫切存在。这时候来看一切因缘生因缘灭,总是比较贴近。不过,病中,也使人更清楚知道,如何面对生命中的一切事物,而不要轻易被自己的紧张、压力、怯懦或自以为是所击垮。
仿佛回到孩提时代,病中,蜷缩在床的一角,望着墙角,好像有些什么神秘而奥妙的故事,就偷偷地隐藏在其中。这时,有一种重回母胎的安全,也只有感触到这样的无奈,才发现原来内在的自己,并不勇敢,也不够坚强。
病了,只要熬得过病苦,就可以进入一种蒙昧浑沌的状态,责任也好,压力也罢,甚至是些承诺吧,暂时放到一边去休息吧!这时,才可以更清楚知道,那些是自己承担得起,也愿意继续背负的责任,哪些是过重的负荷,未来或许可以提起。还有,哪些,根本是虚荣的产物,就像生活中过多的搜藏与不舍,总要大清仓才能真正自由。
看似无思无绪的岁月,到底是长是短?时间与空间的相对性,就在一些清淡而飘忽的音乐中倏忽来去,而又把日历移过了几尺。
摘自《活著活著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