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需要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以及他们正在做什么,从而了解自己的行为与意愿是否相符。我们每个人总在忙这忙那,有些埋头于世间的事务为主,其他则更多地兼顾世事与信仰两者。
还有一些人,在生命之中他们主要关注的目标,是从“有”(存在)中解脱。不管在从事何种行为,每个人都需要知道,我们到底是不是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有些人是,而其他的人却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行为与想要达到的目标是否一致?
我们是应努力去做自己想要做的,还是努力去做应当做的呢?这是另外两个重要问题。在回答的时候会发现,为了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我们首先必须做自己应该做的,这样才有条件去做想要做的事。为了能做真正想要做的,我们要培育坚持、宽容与忍耐,换而言之,要调伏自己的心。
佛陀曾说:“心引领一切有情”。另一次,佛陀说:“不要让心把你引导,而要让心由你引导。”这就是调伏心的目的。
高尚的心带领有情往善趣,低劣的心带领有情往堕处。因此,要知道自己正朝向哪儿非常重要。
我们正朝向意义与目标更深远的生命吗?这是导向达成我们所渴盼目标的道路吗?一个人的目标,必须时刻指引他(她)的心,而不是为心所指引。
只要人们生命中的追求不同,对生命的见解自然就有差别。可以想见这样的差异广泛存在,跨越不同的社群。
我们承认,大多数人的目标是不同的,但这并不是我们所关心的问题。有些人,他们持有相似的目标与看法,若非完全相同的话。
这里所说的共性,是指其在本质上、而非形式或其他表象的相同。比如,比库披着袈裟,至少在外表上,他们看起来多少是相似的。
然而,这种外在可见的相同并不重要,比库们心中所焕发的共同素质才有价值。这种心本质的共性,正是出家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佛陀的至上教法,是利益那些有圣洁目标和真正追求解脱的人的。圣洁,是指已调伏、诚实、恭敬、坚忍、不压迫、慈善、悲悯、随喜他人的成就,
以及在应舍时保持中舍,这些都是圣洁的素质。若出家为比库之后,通过专心于佛陀的教导,他立志于超凡入圣,并培育增上戒,他全身心地投入,
渐渐变得更倾向于出离世间,这就是比库的素质。这才是关键,而不仅仅是获取出家人的形式与外表。种族、地位与财富的差异,在佛陀的教法中毫无意义。
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源于偏见和狭隘,它们既不能给我们带来圣洁,也不能帮助我们在朝向解脱的路上前进。
佛陀建立僧团的缅甸,纯粹是为了利益那些决意经由梵行生活迈向解脱轮回的人。因此,在僧团中一切种族、地位、身材与财富的不等和差异,都必然被根绝。
那些宽容、具信、摆脱偏见而出家的人,已踏上以解脱为目标和终点的旅途。在僧团之中,所有的比库都与释迦族的比库一样得到同等的尊重。
在这种同修关系中,瓦萨(戒腊)大者为尊,而比库间的互敬取代了平等无差别。我们需要踏循同样的道路以迈向涅槃。若道路不同,最终的目标是不可能一样的。
一切知的佛陀已达到觉悟的目标,因此我们知道通向觉悟的道路是存在的。其与众不同之处为导向觉悟的道路或途径,只有一条。
那些以觉悟涅槃为共同目标的人,会发现他们走向觉悟的道路——为了达到圣洁的目标而必须采取的圣道——是完全相同的。
有一种法,在其中衰老、疾病与死亡之苦,以及所有其他种种苦都不存在;也有通往那诸苦完全灭尽的涅槃彼岸的修行与道路:这称为“修习八支圣道”。
只有依此圣道修行,才可能达至涅槃;若不依此道修行,无人可觉悟涅槃。若道与修行不一致,亦不可达涅槃。
事实上,我们认为作此修习与追随此道,即是一个人在做他应该做的。所有那些依此修行的人,终有一天、或迟或早必将达到目标。
当然,各人实现目标所需的时间长短不一。那些已经圆满巴拉密和已到达其轮回最后一生的人,将能快速地成就最终目标。
我们领悟到培育与圆满巴拉密,确是在做自己所应做的。因此,意识到要做我们所应做的非常重要。
修习八圣道也可以说是修习戒、定、慧。对于有些人来说,只是努力持戒即意味着他们在做该做的。
持守好基本戒,是朝向正定的必要准备。通过持戒,然后培育定力,以便进一步修习观禅、培育智慧,他(她)即一直在做应做的。
只有在他(她)培育定力之后,才能修习观禅,那时禅修者将要观照有为法的三相——无常(anicca)、苦(dukkha)和无我(anatta)。
在此,圆满定力就是在做应做的。由于定力的支助,禅修者终能直接看到究竟色法与名法。当能辨识究竟名色法,他将能更有效率地修习观禅。
只有当观智成熟时,他才能证悟真正的寂静、涅槃。因此,系统地修习戒、定、慧;即是“在做应做的”,以便达到最终的目标——涅槃。
决意要达成自己至深的愿望,并将此强大决意置于心的首位,这是到达最终目标的唯一之路。当一个人为其决意所策励而行,他们即是在做自己应做的。
一般而言,人们正在做他们应做的以在社会中求生存。但仅仅为了“生存”而做他们需要做的,并不意味着他们自然而然就能做自己想要做的。
这是因为,大多数人还不曾有机会去做他们真正想要做的。那些为了解脱而修行的人,也在做他们需要做的。
他们修行,是为了达成从“有”解脱的深切愿望。这正是在做应做的以实现他们的愿望。在这种情况下,做应做的才能带来所愿想的。我们应如此理解。
显而易见,来自欲求与贪婪的“渴望”,与来自希望获得解脱的“渴望”是不同的。渴望去做想要做的,让一个人得以选取并树立清晰的追求和目标。
这就如打好地基,施行所有需要做的,以便能建起并入住一幢宏大精制的楼房。虽然打造基础还算不上真正开始做所应做的事,但必需的准备总要先行。
为了实现目标,一个人必须先将所有必要的建筑材料收集好。这些先决条件应被看作是做所应做的开始。
那些已经圆满了所需巴拉密的人能够去做他们想要做的,并得以快速向目标迈进。不过,运气那么好的人实在不多。
若优先选取了一个人想要做的,而不是先做应做的,这将阻碍我们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因此我们再次看到为了满足真正想要做的愿望,我们必须要先做应做的。
烦恼压倒那些仍被它们所污染的人。通常,女人不得不面对一些专门挑战女性的烦恼,同样,男人也不得不面对一些专门挑战男性的烦恼。
因此,佛陀在《增支部.一集》中说:“我不知有其他任何一种色,能像女人般,令男人的心如此受缚。女人之色迷住男人的心。”
同样的,我不知有其他任何一种色,能像男人般,令女人的心如此受缚。男人之色迷住女人的心。”佛陀说,对于声音、香味、味道和触觉也同样。
对这些欲乐的追求往往使人虚弱无力,仿佛死过去一般。只要有情依旧为生死轮回的旅程所困,这种苦就会持续下去。
解脱的唯一方法,就是终止轮回。为此,一个人必须永久地舍离所有的渴爱和贪欲。必须明了,并非色、声、香、味、触的欲乐令我们受苦,
乃是对色、声、香、味、触之欲乐的渴爱,令到我们受苦。只要渴爱还存在,我们那穿越轮回永无止境的旅途将不会停止。
不存在无因之果,这是佛陀的教导。佛陀从未说过有无因之果。如你所想,渴爱或欲求的现前,导致一个人去寻求与色、声、香、味、触的感觉相关的快乐。
存在,源于对生命的渴爱。受孕后十一周内眼根、耳根、鼻根和舌根开始发育。它们是色、声、香与味这些感觉的接受者。
不过,身根——对触觉的感知,在受孕那一刻就已形成。这些根门是如何出现的呢?它们的根源是什么?我们需要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
眼根,即看见可见之对象的能力,产生于对可见之快乐的渴爱。它是对颜色的觉知,其因是业。
同样,耳根,即听到可听之对象的能力,产生于对可听之快乐的渴爱。它是对声音的觉知,其因也是业。
如此类推,余下诸根也源于它们相应的渴爱与业。形态和外表为眼根所追逐,因业而产生,缘于对觉知可见之对象的渴爱。
同样,声音为耳根所追逐,因业而产生,缘于对觉知可听之对象的渴爱。除非人类能放弃那愚蠢的想法,相信“这是我想要看的”(而不是眼根想要看的);
“这是我想要听的”(而不是耳根想要听的),否则,解脱是不可能的。他们认为,是他们自己想要享受色、声等的快乐。
而实际上,他们只是屈从于对可见目标的贪欲。以这种被误导的方式生活是可耻的,如果我们要探究五根的根本原因,这将指向苦与痴。
终其一生被感觉所奴役绝非小事。若能对此深深省思,我们会清楚地意识到被感觉所奴役的生活是充满悲惨与苦痛的,存在的折磨与煎熬确实无处不在。
经文中说:“六门感官的出现,即是有的开始。”六门感官(六处),是五根加上意处。佛陀说:“由于六门感官的形成,有情遭受极大的痛苦并疲累不堪。”
眼、耳、鼻、舌和身根,是有情痛苦与苦恼之因,对于意处也是如此。缘于诸根(诸处),触生起;缘于触,受生起;缘于受,爱生起。
对色的渴爱、对声的渴爱以及所有其他的渴爱生起。同样,缘于爱,取生起。于是,由强烈的取着启动,善行或恶行的果报生起,它们带来再生。
有了生,则有(存在)、老、死、愁、悲、苦、忧与恼发生。一切有、老、死、愁、悲、苦(身苦)、忧(心苦)、恼的痛苦,都是不如理作意与无明的结果。
人间充满了与慧眼无缘之人,大多数人都沉迷于感官快乐中。他们无视道德准则,为许多人所蔑视和轻视。
由于眼根的追求,他们喜乐于种种美丽与外表,不拘年龄,老少皆宜。让人悲哀的现实是,这些人并没有被多数人看不起或唾弃,
依不成文的约定,他们得到允许放弃道德的准则。努力去满足欲乐,不能称做“一个人想要做的”。
这纯粹是屈服于被渴爱与贪欲控制的愿望,它使人顺从他(她)的烦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只想纵容自己的愿望与烦恼,还是想从烦恼中解脱?这是两个需要提出的问题。如果感官满足是你的目标,
那么你真正想做的,不过是屈从于烦恼贪得无厌的渴求。另一方面,若看到纵容欲乐所固有的过患与无意义,你可能会开始渴望解脱,并为此修行。
这时,可以说你所做的,正是将自己从烦恼的操控中释放出来。从烦恼中解脱,是人类可以达成的最有意义且至高无上的目标。
只有为这有价值的目标奋斗,生命才有意义。否则,有情将被束缚于有轮,在无止尽的生死轮回中一再地投生。这并非生命存在的真正意义或目的。
为了侍奉某人的烦恼而受奴役,并不是“做一个人想要做的”的含义。这不过是劳而无功地满足烦恼的愿望。相反,一个人应努力脱离这样的生命。
只有这样,才能说“一个人正在做他想要做的”。为了调伏一个人的心,去追随他真正的愿望,他必须要修习三种圣洁的素质:戒、定、慧。
持戒,可以抑制烦恼的希求,净化个人的身行与语行。修定,可以净化其意行,这是训练心专注于单一所缘的练习。
当一个人的定力达到某一水平,他将能够依其真正的愿望来引导他的心。只要有定力的心,稳定地专注于单一的目标,意行即能保持清净。
然而,为了成就永久的心清净,一个人必须要修习观禅。在观禅的修行阶段,他需要观照身心综合体的无常、苦、无我三相。
因而,此前他需要先通过观照辨识精神与物质的究竟真相,也就是必须先证得名色识别智。在证得名色识别智之后,应通过体证缘起而证得缘摄受智。
这种智慧同样需要被亲证。最后,经由观照究竟法的无常、苦、无我,在获得观慧之后,当观智成熟时,道智与果智将次第生起。
只有那时,才能说一个人已经依照他真正的愿望成功地调伏了心。直到那时,心才无法再命令他(她)。已证得道智与果智的人,即被称为圣者。
对那些关于生命的见解仅限于欲乐追求的人,他们想要做的只是迎合烦恼的指令。从他们的角度看,感官享受是美好的。
这就是为什么佛陀说:“若没有欲乐的满足,有情将不会迷恋于此;但由于有欲乐的满足,有情迷恋于此。”
相反,那些认识到欲乐潜在危险的人看到欲乐的过患。因此,佛陀说:“若欲乐无过患,有情将不会对其生厌;但由于欲乐有过患,有情会对其生厌。”
当一个人彻底认识到欲乐的危险时,他(她)要终生与欲乐为伴的愿望渐渐削减。它缓慢但却肯定地在消散,直至无影无踪。
这样的人,就是在开始诚挚地找寻舍离欲乐的方式或途径。这就是心循序渐进的发展过程,阶段性地发生改变。
因此,佛陀说:“若无欲乐的舍离,有情将不能从中逃脱;但由于有欲乐的舍离,有情能从中逃脱。”
从欲乐中解脱的清晰方法与修行,只能在正自觉者佛陀的珍贵教法中找到。只有当一位具德之人强烈地希望解脱,他将倾向于并愿意热忱地修习。
再者,只有透过修行,他才能逐步将自己从烦恼的桎梏中解放出来。一旦他们坚定地走在解脱之道上,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宣称:“这确是我想要做的。”
这宣言即是:修习八支圣道实际上就是应做的,它导向所有渴爱的最终止息。换而言之,通过跟随八圣道,一个人将逐渐从烦恼中解脱。
当所有的忧虑与痛苦都止息时,即可以说所应作的已完成。人们迟早会意识到,获得并享用所追求的欲乐,无法止息或者说满足他们的饥渴与渴爱。
他们常常会发现,在得到所想要的东西之后,不论所获得的是什么,满足总是短暂的。他们不得不承认,即使仅仅对他们自己,
他们所希求的对象终究并非他们真正所想要的。这是一个珍贵的机会,他们于是得以探究寻求短暂快乐而带来的渴爱,与求真而得的智慧之间的是非曲直。
只要仍未省察对欲乐的追寻,一个人就不会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一旦渴爱现起,无尽的“想要”之流就会随之生起,这就是苦。
随解脱而来的是深奥的知足。解脱没有渴爱,想要这要那的人已不复存在。一个新人“诞生”了。对于他来说,“应作已作”。
愿你们都成为那样的人!愿一切有情都能圆满他们的巴拉密,并宣告:“我想要做的就是获得解脱!”愿一切有情都具足巴拉密与德行!
愿一切有情都修习戒定慧——解脱的前行准备!愿一切有情都能够到达涅槃的彼岸!萨度!萨度!萨度!——摘自缅甸雷瓦德尊者的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