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的典藉很多,在藏经里就有四百多部,数以千卷记。为什么要向大家介绍《坛经》呢?首先,《坛经》是唯一一部以“经”字冠名的中国佛教理论典籍,原题为《南宗顿教最上乘摩诃般若波罗蜜六祖惠能大师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六祖慧能大师是真正意义上禅宗的开山祖师,是禅宗的源头,而以上五代祖师还不具备这样的意义。
第二,《坛经》内容丰富、生动、精深而质朴,对唐代的中观、天台、唯识、华严、净土都有涉及。这就便于结合各大宗派进行比较和分析,观其异同,便可以从中看到禅宗在佛教内的地位和特点。
第三,《坛经》是语录体,文字简明易读,不像后来的公案晦涩艰深,局外人无从下手。
基于以上三点,选择《坛经》作为阐述禅宗的蓝本就有提纲挈领的意义。还有,禅宗以后无论怎么发展、演变,都可以在《坛经》中看到其中的原型。了解了《坛经》,悟出了其中的真趣,你就可以在禅海中自由畅泳,痛饮甘露;你就可以与历代祖师畅所欲言,交朋结友;在现实生活中你会感到脚跟落地,并与环境融为一体。总之,希望大家珍惜这次共同学习的机缘。
在学习《坛经》之前,先就《坛经》其书的由来,几种版本的同异,简约谈谈。这涉及到宗教修行方法与一般学习研究方法在“方法”上的巨大鸿沟。
首先回顾一下《坛经》在历史中的面貌。《坛经》是由六祖大师宣讲,其弟子法海记录而成的。为什么取名《坛经》呢?这因为六祖是在广州光孝寺受的戒,受戒之处有个戒坛,此戒坛传说是南朝刘宋时期一个叫求那跋陀罗三藏法师的印度高僧所建。这位印度高僧对中国佛教贡献很大,翻译了许多佛经,他说光孝寺地方很好,并立碑预言说后世有肉身菩萨在此受戒。
六祖在五祖那里得法后回到广东,隐居了15年才到光孝寺。印宗法师是该寺的方丈,他请六祖说法,但六祖当时还是行者而不是比丘,所以印宗法师就给六祖剃发、授戒。受了比丘戒后,六祖就在戒坛上开始说法。弟子把六祖的法语记录下来后,加了一个总题目,就是《坛经》。当然,《坛经》里讲的内容并不都是在这里讲的,但第一次是在这里讲的,所以特别把这个因缘点出来。
据说六祖不识字,但从记录来看,也可能认得一些字,不过文化程度是很低的。所以《坛经》记录下来的基本是白话,不像其它佛教经论那么难读,从中也可以看到记录人的文化也不高。
《坛经》在当时是手抄本,没有刻版发行。最初的抄本与后来历代的刻版有许多不同之处。据《景德传灯录》载,六祖第一代弟子南阳慧忠国师,就批评一些人篡改《坛经》,他说:“把《坛经》改换,添糅鄙谈,削除圣意,岂成言教!”但后来的几种《坛经》流行本,却为禅宗接受,没有什么不好的反映。《坛经》在国内流行的主要有四种版本:第一就是六祖弟子法海记录的原本,叫法海本,法海本是清未在敦煌发现的写本,唐末以来,在世上没有得到流传;二是唐代惠昕和尚传下来的,惠昕本和法海本相较,内容、字句、数量上就有了一些出入;到了宋代,杭州灵隐寺的名僧契嵩又传出一个本子,契嵩本的内容就更多一些,与法海本的出入也更大一些;到了元代,广州光孝寺的宗宝和尚又传出一个本子,内容最多,约2.4万字,比法海本多了一倍。宗宝本由于文字畅美,境界通达,比前面的几个本子都好,所以长期以来,几乎成为《坛经》唯一的流行本。我们今天学习的,就选用这个宗宝本。
有的因为《坛经》历经修改,就认为是伪经,就不愿意学;有的认为只有敦煌本最可靠,其它的不可靠。其实这些看法是不必要的,你能在世界上找到几样自古至今就是原封原样,没有变动过的东西吗?现在一个部门要下一个文件,或作一场报告,不知要修改多少次。一个成熟的作品,常常需多次的修改,这是自然的正常的现象。《坛经》的中心意思没有变,仍是六祖的原意,其文字后代禅师们是有所修改,但改得好,使六祖大师的禅法显得更简易、更明白、更易于人们的接受,这是大好事。我们偏重于实践的通畅和义理的抉择,没有必要把重点放在历史的考证上,那是历史学家的事,我们了解一些就行了。我们偏重于使自己能得受用,为大家提供精神食粮,就是希望大家能在人生问题上打开一个缺口,找到一个出路。
《坛经》的主要部分,在说摩诃般若法。禅宗的禅,特别是道信以来的东山法门即是以般若为其旨归。到了惠能,更把这种思想发展成一种“一超直入”的顿教。他揭示出“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途径,即是修“般若行”。他说:“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即缘心迷,不能自悟,须求大善知识示道见性。”“愚人智人佛性本亦无差别,只缘迷悟,迷即为愚,悟即成智。”又说:“汝若不得自悟,当起般若观照,刹那间妄念俱灭,即是真正善知识,一悟即至佛地。自性心地,以智慧观照,内外照彻,识自本心。若识本心,即是解脱。既得解脱,即是般若三昧。”
又《坛经》宗旨在令学人从自心中顿见本性。从此以后,于境无染,自在解脱,虽仍不废修行,但既已悟到自性具足万德,无欠无余,所以再有修习,也于本体上增不得一分,只是随事体验充实德用而已。因此《坛经》所举示的修行法门,以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无念是于念而不念,无相是于相而离相,无住是于一切之上念念不住。此中,《坛经》特别重无念,以为无念即般若三昧。故说:“无念法者,见一切法,不着一切法;遍一切处,不着一切处;常净自性,使六贼从门走出,于六尘中不离不染来去自由;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脱,名无念行。……悟无念法者,万法尽通;悟无念法者,见诸佛境界;悟无念顿法者,至佛位地。”这即是般若行的确当解释,也就是后世南宗修行的轨范。
《坛经》对于修行禅定,另有独特解释。“外于一切境界上念不起为坐,见本性不乱为禅。”又“外离相曰禅,内不乱曰定”。更综合说:“本性自净自定,只缘境触触即乱,离相不乱即定,外离相即禅,内不乱即定,外禅内定故名禅定”。从而《坛经》的具体修行,只是修习“一行三昧”。在一切时中,不论行住坐卧,但耗一直心,于一切法无有执着,即于所有相中不生憎爱心不起取舍心,又不念利益成坏着事。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即慧之时定在慧,即定之时慧在定,念念般若观照,妄念俱灭,自然挈自本心而发生智慧。以后南宗一系所倡导的禅法,都不出这根本精神。
由于主张一超直入,顿见自性,《坛经》也反复宣扬顿悟的主张,所谓“一念若悟,即众生是佛,顿见真如本性”,“当起般若观照,刹那间,妄念俱灭”,“一悟即知佛也”,“但行直心,到如弹指”,“悟此法,一念心开”。这种顿悟,强调单刀直入,瞬时开悟,而不同于历尽诸多阶段经过苦修证理后的渐悟。这种顿悟思想即是南宗禅的最基本的宗旨。《坛经》主张顿见自性,因此,也大力宣扬自力自度的主张,如“若自悟者,不假外善知识,若取外求善知识,望得解脱,无有是处,识自心内善知识,即得解脱”。“自修自作自性法身,自行佛行,自作自成佛道”,“自性自度”、“众生各各自度”。这种鲜明突出地主张自力自度的思想也成为南宗禅的重要特色。总之,在《坛经》中,中国禅宗的特有的宗风和禅法都有着系统地全面的经典性的揭示。这些基本宗旨以后即是南宗一系所始终遵循的,以后南宗一系所谓五家七派不管如何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以《坛经》思想为旨归。
承担佛法不是一件小事,没有真正的力量是不行的。当今的世界可不是古代社会,是科学昌明、文化发达、技术先进的时代,要在这样的时代中振兴佛法,没有高于时代的眼界胸襟,没有真正的见地和力量是不行的。这些力量必须从修行中来,从见地中来,而不应从烦恼、分别心的意气中来。没有澡雪过的精神,而用人欲产生的那些聪明,只会把人间越弄越糟。所以,希望大家如法修行,要明白“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的道理。自己就是一个完整的宇宙,把自己充实了,完美了,改造现实世界就有极大的力量,能把自己改造得好,就一定能把自己的环境改造好。而赋予你最大力量的,就是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