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愚经
中国宗教学会理事、积庆寺光亮禅师意译
（六十）坚誓师子品第五十四(丹本为六十一)
某一年，佛陀带领众弟子来到摩揭陀国的王舍城，居住在耆阇崛山中为众人宣讲佛法。当时国王以及大臣还有民众前来听法，更有诸天王带领天子们前来供养佛僧，天花纷纷坠落，场面十分庄严。
有一比丘，名叫提婆达多，是佛陀的堂弟，其跟随佛陀出家修行一十二年没有获得果报，不由得对佛法产生了怀疑。另外，他看到佛陀以及众僧接受民众供养，便产生了极大的贪欲，心道：“如果我想办法成为法王，这些供养岂不都属于我的？当今之计，我当设法除去瞿昙沙门！”于是，他心怀恶念，使出各种手段来加害佛陀，为自己成为法王铺平道路。不过每一次他都没有实现目的，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当时王舍城国王频婆沙罗的身上，他暗想：“我要想成为法王，必须征得频婆沙罗的支持！”于是，他想尽办法来获得频婆沙罗的好感，可是频婆沙罗是佛陀的敬信者，一下子看穿了提婆达多的心思，对他百般斥责。这样一来，提婆达多便进一步思考：频婆沙罗老眼昏花，竟然相信瞿昙沙门。既然如此，我只能走一步险棋——说服阿阇世夺取王位，从而获得他的支持，让我成为法王！
这一天，提婆达多来到了阿阇世的太子宫中，对他说道：“殿下，您看着偌大的摩揭陀国都在您的父王掌控之下，难道您就不想快些成为国王治理这大好山河？届时，你统领新国家，我则成为别人嘴里的世尊。那样一来，我与你岂不是快哉！”
阿阇世说道：“我到是想当国王，可是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让我的父王自动退位。再说了，即使我父王退位了，把国王的宝座让给了我，他还是会在一旁看着我的，我又怎能放手去开拓霸业呢？”
提婆达多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半天之后说道：“太子殿下，要想成大事岂能拘于小节？自古以来，很多君王都有杀父弑母的行为，为此，大臣们对他们又惊又怕，对他们的命令无不听从！”阿阇世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说道：“尊者的意思想让我杀父？实在不可，他毕竟是生我养我的父亲，虎毒丧且不食子，更何况我堂堂一个太子！？”提婆达多听了再次狂笑，然后说道：“你念及亲情，可他不一定。等到他命终的时候，把王位让给你的兄弟，届时你身处何地？”阿阇世听了顿时无语，他徘徊于堂上，半天之后长叹一声说道：“尊者，你且退去，容我思量思量！”见阿阇世还在犹豫当中，提婆达多立刻说道：“据我所知，频婆沙罗王已经准备将王位传给别的王子，如果你此时动手还有胜利的把握，如果晚了……”说到这里提婆达多摇摇头一摊手，“我想你是一个聪明人，无需我来多说什么！”说完便起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阿阇世觉得他的话还真的很对，便赶上去对提婆达多说道：“依你看，我该具体怎么做呢？”提婆达多说道：“既然你这么相信我，我就给你出一个主意，你照着去做，定然让你达成美梦！”阿阇世说道：“尊者，只要能让我当上国王，我就让你成为法王！”提婆达多听了心生狂喜，立刻趴在阿阇世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几句。阿阇世连连点头，说道：“此主意不错，等我登基之后，我一定重重报答你，法王之位非你莫属！”提婆达多听后，颜面笑开了花，起身告辞，离开了阿阇世的住处，回到住处静等好消息去了。
阿阇世按照提婆达多的方法，把自己父亲频婆沙罗王囚禁起来，对外声称父王重病缠身，由他自己代理监国。朝堂上的大臣早知道提婆达多和他暗中往来，听了他这话便知频婆沙罗王凶多吉少，于是便上前说道：“殿下，陛下一直以来身体安康，怎么会突然患病，还容我等前去探望！”阿阇世听了立刻呵斥道：“你们这班大臣，难道对我的话还怀疑不成？你们到底怀疑什么？说！”大臣们听了立刻垂首不语，场面顿时变得异常尴尬起来。阿阇世见大臣对自己非常忌惮，便加快了计划，最后杀死了频婆沙罗王，对外称他暴病而亡。之后，他对内利用强硬手腕吓退诸等王子，对外买通堂中大部分大臣拥护自己，如此内外结合使得他成为了摩揭陀国的新王。
阿阇世虽然当上了国王，但是却得不到民心。因为他联合提婆达多害死频婆沙罗王的事情最终还是败露了。提婆达多的所作所为，使得民众对所有比丘都怀有恶见，就算在路上遇到比丘也不会合掌问礼。比丘们在摩揭陀国几乎达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这一天，众比丘都进城次第行乞，人们看见他们都很愤怒。有人上前说道：“你们这些光头，表面慈悲善良，私下却是凶恶至极，伙同阿阇世杀死老国王，让国家处于动荡之间！我们为什么要供养你们？”说完纷纷皱眉离去，仿佛遇到了最恶心的东西，谁也不肯布施食物。更有甚者见了比丘们便夺路而逃，仿佛遇诸比丘都是穷凶极恶的夜叉一般。
众比丘在城里次第行乞很长时间，也没得到任何布施，都托着空钵回到了山中的住所。佛陀看他们空钵而回，便和声问道：“诸比丘，你们前去城中行乞，为什么都空钵而回？”比丘们听了佛陀的问话，立刻纷纷跪倒施礼，然后合掌说道：“提婆达多恶事做尽了，不仅败坏了佛家的名声，连带我们都要受到牵连。今日我们去城中化缘，百姓见到我们比丘都置之不理，也不施舍一些食物，以至于我们众人空手而还。”佛陀说道：“百姓看见身着法衣的比丘，就起了恶心，这是要受到恶报的。如果他们对过去的辟支佛、阿罗汉佛，对未来的辟支佛、阿罗汉佛，对现在的辟支佛、阿罗汉佛，也都心生厌恶之心，那他们就会遭受无量的恶报。身上的法衣，是一种标致。如果有众生看破红尘，削发后穿上法衣成为比丘，那么我们当知道他经过日积月累的修行，一定会脱离苦海获得尽漏，然后再去救护广大众生；如果有人对身着法衣的比丘，能够发出善心，以礼相待，累积善缘，那么他就会获得无量的福报。”
尊者阿难听了佛陀这话，立刻跪倒在地：“世尊能否举出例证，让我等能充分领略您的法语呢？”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你这是为了让大众对佛法产生敬信而问出这个问题。那么就以我的前生为例，让大家充分理解我说的法语！”佛陀对阿难说道：“在很久以前的很多世，我对身穿法衣的出家人心生敬佩之意。所以，我才能够修成佛。”阿难对佛陀说道：“世尊，过去世中，您是怎样礼敬身穿法衣的人呢？请您为我们开解。”佛陀说道：“你们要想知道此事的缘由，就要仔细地听我讲来。”众比丘说道：“我定会认真聆听的。”佛陀即刻用无量慈悲音宣讲起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无量阿僧祇劫中，阎浮提上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国王名字为提毗，他统领着八万四千小国。小国王们对他俯首帖耳崇拜有加。
当时，世间还没有佛法，只有一位辟支佛住在山林间禅定修行，他经常利用神足飞腾在空中，现出各种神变：有时虚立空中身体喷火冒水，有时从东边踊出而在西边消失，有时行走虚空犹如实地……如此诸般神通甚是奇异。辟支佛慈悲为怀，对身处苦痛中的众生进行救护。他也经常下山化缘，为众生种植福田。因为辟支佛非常和蔼，所以山中的野兽也都纷纷亲近于他。
当时，山中有一个名字叫做迦罗毗的狮子，他拥有黄金色的身体，光明闪耀所到之处光明一片。迦毗罗经常听闻辟支佛念经，被其中的大善所感染，所以对袈裟具有别样的尊重。迦毗罗心肠非常柔软，它从来不加害其他动物，以野果和青草为食，过着清淡的日子。别的狮子见它如此，都纷纷嘲笑它并冷落它，说它是狮族中的另类。可是迦毗罗乐此不疲，一直坚守自己的善念，每天都要前来和辟支佛讨论经文。
有一天，一个樵夫进山打柴，看到了迦毗罗和辟支佛说话的情景，心中暗道：“奇哉怪也，狮子竟然口出人言，并且和这个出家人讨论经法！”回到家中以后，他便向他人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有一个猎师听到了这话，不由得心生大喜，暗道：“这样的狮子要是被我杀死，将它的皮毛送到宫中，国王陛下高兴之下一定会重重赏我！嗯，传闻中说那狮子和出家人讨论法教，我何不趁机冒充出家人，在它放松警惕的时候痛下杀手？”说做就做，猎师立刻将自己的头发剃掉，然后找来一个破旧的袈裟穿着身上，在里边藏上弓箭便向山林走去。行走了几天，他终于找到了传说的地方，远远地看见一头金光闪闪的狮子正在沉睡。“好威武的狮子啊！”猎师心中赞叹不已，须臾之间他看那狮子变成了一堆的金钱，“狮子啊你就是我的财源，你可千万不要醒来！”他如此暗暗念叨，逐渐凑到了迦毗罗的身旁，几乎听得到它呼吸的声音。猎师强忍恐惧和兴奋之情，他掏出弓箭对准迦毗罗的心脏射出一箭。
迦毗罗中箭疼醒，看到自己胸口的箭怒意顿生。嗷，它大叫一声站了起来，可是看到的却是一个出家人，它心中暗道：“眼前这人在世不久就会得到解脱，远离厄运。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辟支佛曾经说过，袈裟是过去、现在、将来大德之士的标志，若果众生加害穿袈裟的人，就会得到无量的恶报。我岂能伤害他，做下这样无知的行为呢？”狮子想到此处，害人之意就已经消失了。
不过，狡猾的猎师为了万无一失，将那利箭淬了毒药，迦毗罗此时感觉头昏脑胀一下子摔倒地上，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开口唱道：“耶罗罗 ，婆奢沙，娑呵。”如此数遍，天地顿时发生了震动，天空万里无云却下起了瓢泼大雨来。猎师被这个变故吓坏了，他听不懂狮子的话，还以为它要咒杀自己，便立刻掏出刀子剥了它的皮毛。
“奇哉怪也，咱们的宫殿怎么会突然震动？”天人们感受到天地震动，立刻彼此询问，见没有结果便用天眼观察人间，只见那力量源泉来自于那死去的狮子，而那猎师正在穷凶极恶地宰杀狮子，双手沾满了鲜血。
“哎，多么威武的狮子啊，它身体黄金色拥有光明，这是拥有菩萨行的狮子啊！”
“这猎师竟然猎杀这样伟大的狮子，定然会堕入地狱承受刑罚！”
“如果菩萨狮子不死的话，它会度化多少众生啊！”
天人们如此讨论起来，他们悲伤不已，须臾之间来到狮子尸骨之上洒落天花进行供养。猎师看到这样的情景大惑不解，暗道：“这些人便是传说的天人吧，他们用这些天花供养这头狮子，说明它的皮毛异常珍贵，我现在就将皮毛送给国王陛下！”于是，他快速地抱着迦毗罗的皮毛回到了家中，处理之后拿到王宫献给了提毗。
提毗看到面前金光闪闪的皮毛，立刻问猎师道：“你是如何获得这上好皮毛的？”猎师听了顿时口若悬河，将杀害迦毗罗的经过说了一番，最后说道：“陛下，您有所不知啊，我为了得到这张狮子皮，差一点搭上我的性命！”大国王提毗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猎师，暗道：“他并非因为崇拜我或者敬重我而送来这金色狮子皮毛，他一定是为了得到金钱而来！”想到这里，他转而想道：“经书上有云，凡是呈现金色身相的禽兽，必是具有高尚大德的菩萨大士。如果我要是悬赏了猎师，就如同我伙同猎师一起杀害了菩萨大士？可是，我要是不悬赏于他，他已经将皮毛放在我的面前，倒显得我过分悭贪，我该怎么办呢？”
猎师见国王提毗一语不发，暗道：“难道国王要抢夺皮毛，然后将我驱逐宫外？”他想到这里心生恐惧，立刻跪倒哀求道：“大王，我家非常贫寒，为了一家老小的生活，我才冒死前去猎取这张狮子皮，还请大王怜悯我赏给我一些金钱便可！”
国王提毗听猎师说出此话心生怜悯，暗道：“他冒死得到此物，而且还毫无保留地把它献给了我，为的就是救护一家老小，我给他少许金钱也是一种布施，希望菩萨大士有感饶恕我的罪过！”想到这里，他立刻让宫人将少许黄金赐给猎师，然后问道：“这狮子死的时候可有什么祥瑞之照？”猎师说道：“狮子将死的时候，长了一首歌曲。狮子死后，晴朗的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还有诸多天人降落天花，散在狮子的尸体上。”国王提毗听后，悲喜交加，喜的是终于遇到了书上说的菩萨，悲的是菩萨已经死了。国王提毗又问道：“狮子唱歌的内容是什么？”猎师答道：“耶罗罗 ，婆奢沙，娑呵。只唱了这几句。”国王提毗问道：“你知道这歌词的含义吗？”猎师答道：“草民不知这其中的含义。”国王提毗很想知道狮子在临死前唱歌的含义，自己又猜不到这其中的含义，很是恼火。于是，国王提毗就召集群臣前来商议此事，对众臣说道：“你们可知道‘耶罗罗 ，婆奢沙，娑呵’这句话的含义？”众位大臣都摇头说道：“我等都参不透这其中的秘密。”见国王提毗很是恼火，有一位大臣走上前说道：“大王，我听说在山林的湖泊旁边，住着一位仙人，名叫奢摩。此人十分聪慧，而且他还熟悉各种文字，我们不如向他请教此事。”国王提毗说道：“既有此人，我应该快快请来。”于是，国王提毗派人即刻前去请奢摩。奢摩得到邀请，就随同使者一起来到宫中。国王提毗说道：“听说你聪慧过人，还熟识各种文字。今日本王请你来，就是想问问你，‘耶罗罗 ，婆奢沙，娑呵’这句话的含义。”奢摩说道：“这句话很好理解。耶罗罗的意思就是，剃着光头，穿着袈裟的人，能够脱离生死疾病的困扰。婆奢沙的意思就是，剃着光头，穿着袈裟的人，都是贤圣之相，接近涅槃。娑呵的意思就是，剃着光头，穿着袈裟的人，都应该受到世人的敬仰。”国王提毗听到奢摩的解说，很是欢喜。他召集八万四千小王聚在一起，用七宝做了高大的车，把狮子皮放在车上，所有人都烧香散花，以示对狮子菩萨的供养。然后，国王提毗又命人用黄金打造了上好的棺材，把狮子皮恭恭敬敬地放在里面。又为狮子建起了塔庙，好让人们时时刻刻供养狮子。人们应为供养狮子的善心，命终后都升到了天上。
佛陀讲说完此事后，对阿难及众人说道：“狮由于对穿袈裟的人发了善心，所以命终后，在十亿万劫中常成为转轮圣王，满足众生，光积福业，最终修成佛。迦毗罗不是别人，就是今日的我，国王提毗因为供养狮子的缘故，在十万亿劫中，永远成为最尊贵的天人。那时的仙人就是今日的舍利佛，猎师就是今日的提婆达多。”在场所有人听到佛陀讲说的过去的因缘，都心怀欢喜，深深地感叹道：“我等实在是愚蠢，不明事理，还生起了恶念之心，我们现在已经知道错了，请求世尊原谅我们。”佛陀知道众人已经有悔过之心，就对众人又讲起了佛法。在场所有人得到佛陀的教化，都茅塞顿开，获得了各种道果：有证得须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罗汉果的，有发无上正真道意的。阿难与四众听到佛陀的宣讲，都欢喜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