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愚经
中国宗教学会理事、积庆寺光亮禅师意译
（二八）散檀宁品第二十九(丹本为二十七)
某一年，佛陀带领一千二百五十弟子来到舍卫国，住在祇树给孤独园当中为众人宣讲佛法。人们对佛陀非常敬仰，听说他来到了舍卫国，立刻从四面八方赶往祗树给孤独园。
当时舍卫国中有五百个乞丐，听说佛陀来了，也随着众人来到祇树给孤独园聆听佛陀宣讲佛法。他们看到人们供养佛僧，便聚在一处讨论起来。
“看，世尊只是讲说法教，众僧围坐在地，就有那么多人送来供养！”
“之前咱们到处乞讨，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现如今再看世尊以及诸比丘吃着国王供养的食物，穿着臣民供养的衣服，日子过得多么的舒心啊，不如咱们跟着他们走，他们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那些民众供养他们的时候，吃不了用不了的东西咱们就乞讨来吃用。更可以向供养佛僧的人索要东西，他们都追求布施功德，不会拒绝咱们的！”
这个提议一下子受到诸乞丐的赞同，于是，他们如影随形一般，佛僧去往聚落，他们就去往聚落；佛僧去往城市，他们就去往城市。如此一来，虽然比之前乞丐生活好很多，但是渐渐地他们还是厌倦了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这天，这五百名乞丐聚集在一起，商议道：“我们这些人虽然蒙受佛恩得以苟延残喘的活命，但是落在我们身上的苦楚太多，没有办法一一去除。现在我们得想个良策，脱离苦海，不再受这苦楚。”一人附和道：“是啊，自打我们生下来就过这样的生活，我早已厌倦了。”另一人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们跟随佛僧，聆听世尊宣讲佛法。每次我听完都心情平静，顿时没了烦恼。”“我也是，就像是在酷热的阳光下喝了一杯凉水一样，舒服极了。”大家纷纷说出自己的感受。有人说道：“既然大家都有这样的感觉，那不如我们就出家吧。修行佛法去除苦恼。”有人担心的说道：“像我们这样的乞丐，世尊会收我们为弟子吗？”“世尊心有慈悲怜悯万物，他一定会收下我们的！”“虽然这样说，但是他的那些弟子会喜欢我们吗？”“那些弟子对咱们也没有任何恶意，不然早就驱逐咱们了，还能让咱们跟随他们这么多年吗？”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此事。最后，五百乞丐决定一同到世尊住所出家修行。
五百乞丐一同来到佛陀的住所，以头面礼佛足之后说道：“如来出世，难遇难求。我们五百乞丐出生下贱，身份卑微，蒙受您的大恩才得以活命。多年来，我们听世尊讲经说法，知道今世承受如此这般苦楚，都是前生造罪所致。今世如果不种植福田，唯恐来生更加苦痛。因此，我们众人想一起出家修行积累福德，不知世尊能否同意？”佛陀对众人说道：“佛法清净圣洁，在它的面前没有贵贱之分。这就像干净的清水一样，洗去一切不干净的东西。无论是贵是贱，是好是丑，是男是女，只要被佛法之圣水洗过，没有不干净的；又如四处蔓延的火一样，不管是山河还是石壁，不分是庞大还是渺小，只要被大火这么一烧就会变得犹如焦炭呼呼地燃烧起来；佛法又犹如这无尽的虚空，不分男女老少，不分贫富贵贱。想不想进入这个‘虚空’，跟随你们自己的意愿”五百乞丐听佛陀这么讲，都非常欢喜，修佛的信心成倍增长。五百乞丐说道：“世尊，我们众人都是诚心向佛的，请求您同意我们出家收我们为弟子，在您的教化下修行佛法。”佛陀感念他们的诚心，说道：“善来比丘！”四字落地，五百乞丐须发自落发福自然穿着身上，成为真正的沙门。佛陀为他们讲说经法：“世间万物没有谁可以长久存在，始终如一的就是那没完没了的各种苦痛。想要脱离这些苦痛别无他法，只有去除心中无明走进涅槃，从而超脱生死获得大自在……”五百名听完法语顿时心开意解，获得阿罗汉果，拥有三明六通，远离八大难处。
舍卫国城中，有名望的长者和平民百姓听说五百乞丐做了比丘，心中都很不满。有的说：“这么五百个乞丐竟然成了比丘，实在让人难以明白其中缘由！”“咱们凭什么供养他们呢？”还有的人则抱怨道：“不知世尊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让乞丐这样下贱的人做了比丘呢？混在众僧人里让我们供养他们。来日我们想供养积德时，这些乞丐岂不是要做我们的席子，用我们的器皿。这真是让我们无法忍受。”
这样的抱怨后来竟然传进了王宫当中，影响了很多大臣，就连太子只陀都没有幸免。这一天，他端坐座椅上想：“父王一直对世尊非常尊敬，经常四事供养他以及诸比丘，我作为太子也不能落后，我也要供养佛增！”于是，他命人摆设供具、购买香花，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派人去祗树给孤独园请佛僧接受供养。使者来到精舍以头面礼佛足 ，然后合掌说道：“世尊，我家太子想请世尊和您的弟子们明天到府中接受供养。不过，我家太子说了，世尊您新渡化的乞丐虽然成为了比丘，但他不想供养他们，还请他们不要一同前去！”佛陀具有他心通，一下子便知道了太子只陀的想法，于是颔首答应接受供养。
第二天清早，佛陀要走之前对五百乞儿比丘说道：“我带领其他弟子去接受太子只陀的供养，而你们却没在供养之列。我知道那郁多罗越有成熟甜美的粳米，你们可前往那里获得粳米，然后来到太子只陀家中，只管吃那些粳米即可！”
“世尊，您和诸位师兄尽可先去，”五百比丘跪倒在地说道，“我们去往郁多罗越采摘粳米，随后便到！”话声未落，他们使出神足通，顿时犹如鹞鹰一般飞向郁多罗越。到了那里之后，只见成片的成熟粳米在阳光下发出饱满的金色。“善哉，善哉！”五百比丘合掌赞颂，“壮哉，善报！奇哉，善报！我们沐浴世尊隆恩，才得以使用如此香甜粳米！”赞颂完毕，开始采摘成熟粳米，须臾之间便将自己的饭钵装满，然后按照先后顺序排好队形，再度使用神足踊入虚空。他们各个威仪无限肃穆万分，犹如健壮的雁王飞向太子只陀的家中。
太子只陀为佛僧净手之后，端着饮食次第供养，突然间发现天上飞来五百比丘，不由得心生敬仰，立刻进入院子里跪倒迎接。五百比丘次第进入供养场地，端着自己的饭钵开始享用成熟粳米。太子只陀回到供养场地，仔细观察五百比丘，心道：“这五百比丘威仪万千肃穆无限，且各个都有神足通，一看就是拥有大福德的比丘！他们来自于哪里呢？我得问问世尊！”于是，太子只陀合掌对佛陀说道：“世尊，这些大德比丘各个威严无比肃穆万分，并拥有神奇的神通和诸等好相，从天而降我的家中，不知他们来自于哪里？还请世尊告诉我答案，并为我讲说与他们有关的因缘！”
佛陀听了他的话颔首说道：“既然你想知道他们是谁，那就仔细听我讲来。”只陀太子和在场众人听了立刻正襟危坐立耳聆听。佛陀环视在场众人，用无量慈悲音说道：“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昨日不在太子只陀邀请供养之列的五百乞丐比丘。我和我的弟子们接受了太子的供养之请来到此处，他们没有接到邀请所以不能前来接受供养，便去其他地方自己摘取了自然成熟的粳米，自带食物来到此处听我宣讲佛法。”太子只陀听说是这么回事，惭愧的低下了头。懊恼不已，深深暗自自责：我是多么的愚蠢至极啊！分不清是非曲直，颠倒黑白。真是羞愧难当啊！太子只陀在心里埋怨了自己一会儿，然后说道：“世尊自出世以来度化众生无数，建造了无上的功德，实在让我赞叹不已。这五百比丘原来是我国中五百乞丐，是最下贱的人。现如今因为得到世尊的度化，犹如那肮脏的蛆虫被您救出粪坑，不仅可以这一世享受安乐之福，而且因为是阿罗汉身可以享受无为之乐。世尊，我知道您之所以出世，为的就是不遗余力地度化如此这般的众生。当然我们也是您度化之内，因此还请世尊为我答疑解惑，告诉我这些比丘前世拥有什么福德，可以在这一世遇到世尊蒙受佛法润泽，又因为什么罪业这一生投身为乞丐，承受诸般苦痛，直到遇到您才摆脱痛苦？还请世尊为我们开示！”
佛陀听了他的话说：“在佛法面前人人平等，没有贫富高低男女老幼之分。我听闻太子坚持布施积累福德，要想福报姝特，还希望你对众生一视同仁才可！”太子只陀听了佛陀的话不断颔首，合掌说道：“世尊教诲我当谨记，还请您为我宣讲五百罗汉前世因缘！”佛陀说道：“我知道太子殿下非常想听，既然如此，我就为你以及在场的诸位宣讲一番，你们当仔细聆听，过程当中积极思惟，必有巨大收益！”太子只陀听了这话，立刻随同诸比丘、宫人、大臣退坐一面，佛陀随之用无量慈悲音宣讲起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阿僧祇劫，在这个阎浮提大地之上有一个大国，名叫波罗奈国。波罗奈国有一座大山名为师利，汉语意思为仙山。在很久之前，很多古佛都曾经在这座仙山当中居住，度化众生获得无量功德。在没有佛出世的时候，便会有辟支佛在此居住，怡然自乐不可比拟。如果世上没有辟支佛出现，那些拥有五种神通立志修仙的人就会住在这里。总而言之，这座仙山从来就没有空着过。
在某一段时期，有两千辟支佛居住于仙山当中。当时，波罗奈国城中的上空出现了火星。火星是一颗灾星，只要火星出现，那就意味着在未来的十二年里，国家要遭受旱灾，任何植物都会因为缺少水而枯死。那么民不聊生便成了不可避免的定局，国家也许就会因此而走向灭亡。
火星出现后，仙山上的野果减少泉水变细，两千辟支佛聚在一处商量道：“如今火星出现大旱来临，此山野果减少泉水变细，咱们当中有一半需要下山乞食！”于是，有一千位辟支佛主动提出下山。
当时波罗奈国城中，有一位名叫散陀宁的长者，其非常富有，金银财宝堆满仓库，吃不了的粮食堆积了十数个超大的粮仓当中。散陀宁是一位敬信佛法心有慈悲的人，他经常摆设供具供养众多僧人，使得远在千里之外的人都知道他乐于布施的美好名声。
辟支佛们下得山来，一路上不断乞食，可是当时人们自己都难以自活，哪有更多的食物供养他们呢？不过有人不忍心辟支佛忍饥挨饿，便对他们说道：“诸位尊者，在波罗奈城当中有个名叫散陀宁的人，他非常富有，家中堆积了很多粮食，你们不如前往那里乞食！”一千辟支佛听了合掌称善，然后一起前往波罗奈城。
“善哉，善哉！”护院刚从睡梦中醒来，就听得门外传来出家人的声音，于是他立刻打开门探看，只见一千辟支佛站在门外，各个威严无比肃穆异常，手中饭钵在阳光下发着亮光。有辟支佛上前稽首道：“施主，我们是仙山之上的出家人。原本风调雨顺，山上野果无数泉水旺盛，足够我们吃用。可是，现如今火星出现天下大旱，野果减少泉水变细，我们只好下山乞食，可是这一路上灾民无数，他们尚且自身难保，哪里有食物布施我等？听闻善者散陀宁布施僧众从无怨言，所以我们才不远千里来到府前。如果善者散陀宁能供养我们，我们就住在这里。如果他不能供养，我们只好前往他处寻求供养！”护院听了合掌说道：“各位尊者请稍后，我这便传话我家老爷！”说完转身快步向正房而去。
“哎呀，还不快请，一千尊者是来为我打造福田的！”散陀宁心怀喜悦地说道，然后沐浴更衣亲自来到大堂接待一千辟支佛。听了辟支佛的讲述后，他对家中账房说道：“你去看看家里的粮库，看看所剩下的食物够不够供养一千尊者！”账房听了立刻前往仓库，打开房门观察一圈，知道粮食足够以前尊者吃用，便回到散陀宁面前说道：“老爷，您放心，咱们家里的粮食足够诸位尊者吃用！”长者得到肯定答案后，来到诸辟支佛面前说道：“诸位尊者久等了，我让人去看了，家中粮食还有很多，你们可以安心住在我的家中，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挨饿！”
就这样，一千辟支佛便住在了散陀宁的家中。没有多长时间，仙山的野果已经没有了，泉水也干涸了。剩余的一千辟支佛遥知散陀宁供养了一千辟支佛，便使用神足通须臾之间到了散陀宁的门前。
散陀宁看又来了一千尊者，便对账房说道：“家中又来了一千尊者，你看咱们的粮食还够用不？”账房查看了仓库说道：“仓库的粮食还有很多，可以同时供养两千尊者！”散陀宁便让前后一千尊者合并一处进行供养。
“现如今咱们的人手太少了，而尊者们都是过午不食，这要是不能及时让他们吃饭，那可是犯了罪过啊！”散陀宁对账房说道，“你得马上给我找五百个人来，让他们帮我供养诸位尊者，千万不要造罪！”
于是，账房来到城中用较高的报酬雇佣了五百人，到家中为辟支佛们做饭。三五个月还好，几年过去了，这些人都有了怨言。
“咱们常年累月的为那些光头做饭，累得臭死却不能赚得更多金钱，想想就生气！”
“就是啊，我们这些人之所以这么辛苦，完全是因为那些光头，天天给他们做饭吃，没有一刻能够歇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哎，我真想不干了，不赚这个钱了！”
虽然他们都心有抱怨之词，但是散陀宁对待他们仍然很好，所以这些仆人们也就没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一直以来，散陀宁供养的规矩是，到开饭时必须有一个人前往辟支佛处告知用膳。那个负责告知用膳的人养了一条狗，每当他去通知时，这条狗都紧随其后。天天如此，辟支佛们也就摸索出一条规律：只要看见这条狗就知道开饭的时间到了。这一日，开饭的时间又到了，负责通知的人有事给忙忘了。但是，那条狗却没忘，依旧向往常一样跑到辟支佛们得住处高声吠叫起来。两千辟支佛听到它的叫声，知道开饭的时间到了，便来到饭堂向往常一样用膳。
此时天上烈日当中，可是一个比丘却告诉散陀宁说：“施主，我知道今天会下大雨，你抓紧机会多种植一些作物！”散陀宁听闻会下雨，欣喜不已，遂命人带上工具急忙来到地里，不管是大麦还是小麦，只要是能种到地里结食物的一律全部种上。经过数日的辛勤耕作，种到地里的种子却全部长成了瓠瓜。散陀宁见了觉得很是奇怪，种下的麦种怎么会长成瓠瓜呢？散陀宁向辟支佛请教道：“尊者，我种到地里的是谷物的种子，如今怎么会长出瓠瓜呢？”支辟佛说道：“这些都无妨，只要你辛勤的耕作，每天都加倍灌溉，会有好收成的。”散陀宁见辟支佛这样说，便也不好再问什么，只得按照辟支佛的要求去做，天天浇灌瓠瓜。瓠瓜在他及仆人们细心浇灌下越长越大，越长越繁盛。等到瓠瓜成熟时用刀劈开一看，里面全是所种的谷物结出的果实。散陀宁见状非常高兴，喜滋滋的把所有瓠瓜收回家中存到仓库里。家里的仓库装不下了，就把剩余的瓠瓜分给了亲族和国内的百姓们，人人都受到了散陀宁的广泛布施的大恩泽。
看到眼前的光景，为辟支佛们做饭的五百仆人们坐立不安了，他们想道：大长者之所以收获这么果实，完全是因为两千尊者感念长者的供养而施的大恩泽。我们这些人因为没有智慧，还曾经对这些尊者心生抱怨，这是种下了大罪业啊，这该如何是好呢？”他们如此这般辗转难眠食不下咽，最后决定向两千名辟支佛忏悔以解除心中的烦恼。五百名仆人来到辟支佛面前，跪倒在地说道：“我们众人曾经对尊者们心生怨恨，抱怨因为你们的到来而使我们的活计加重。这是我们的不对，还请各位尊者能够原谅我们。”辟支佛们听完后说道：“我们并没有加罪你们的想法，你们不必恐惧伤心。但是为了让你们安心，我们答应接受你们的忏悔！”五百仆人听后安了心，然后发誓道：“希望我们来世能够遇到贤圣，蒙受他的教化得以脱离苦海。”
佛陀说完此事，对只陀太子说道：“你可知故事中的人物都是现在的谁吗？”太子只陀摇摇头说：“世尊，我不知道，还请您赐教。”佛陀说道：“那位富有而又不惜一切的布施人就是现在的我。仓库管理者就是今天的须达，日日通告开饭时间的仆人就是现在的优填王，那条有美妙的叫声的狗就是今日的美音长者，五百名做饭的仆人就是今天的五百阿罗汉。”太子只陀问道：“那五百做饭仆人心生怨恨，今世怎么会成为阿罗汉呢？”佛陀说道：“五百仆人因为心生怨恨，所以每世投胎都会成为乞丐以乞讨为生。但是，因为他们有悔改之心并且还发了誓言，其心精诚所以可以遇我出世，得到佛法利益成就阿罗汉果，获得三种智慧六种神通！一个人要布施的话，就要不问对方地位高低以及其他缘由，一律布施；有的众生因为不知道比丘众次第行乞是为众生造福，便妄加非议，接过造下了罪恶！”
太子只陀及与会众人，听闻这五百名乞丐修行成为五百阿罗汉的前后因缘，纷纷心开意解，不断赞颂佛陀的功德。有的人获得了须陀洹果，死后不堕入三恶道；有的人证得斯陀含果，再一次投生人间便可以永生天上；有的人或者阿那含果，可以在天上便可以获得涅槃；有的获得阿罗汉果，拥有三明六通获得尽漏；有的发了无上道意，专修菩萨之行。总之，在场所有人各个愉悦，向佛陀施礼之后纷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