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铜箔镌经”是一种中国传统工艺与佛教文化结合的独特艺术形式。
现今常见的佛教经文,有印刷本、手抄本和石刻佛经。印刷本当然最为方便通行,但资料的准确性、保存的长期性,则以石经为最佳。隋代起刻的房山石经就是一个典型的事例。但是石刻经书毕竟体量庞大,不易收存和使用,故此催生了“铜箔镌经”的工艺。
这种工艺源自清代康乾年间。其时所谓“太平盛世,技艺迭出”,宫廷内府的御用工匠即创造了当时称为“阴阳铭刻”的镌刻的手法,刻写佛经,“秘为典藏”。发展到今天,就是“铜箔镌经”。
“铜箔镌经”结合了纸本写经和石刻写经的优点。
镌刻佛经的“纸张”——紫铜箔,是一种特殊的写经载体。经卷所使用的铜箔经过了特殊技术的处理,所以才能“薄如蝉翼”(厚度只有0.3毫米),与普通的纸张相仿,并且屡经展、卷,也不会在产生压痕、皱纹;紫铜箔自然也能经历火烧、水浸,这样完全避免了纸本写经的缺点。此外,在镌刻经卷前,还有对铜箔的防锈处理,这样方能历久而常新。
在铜箔上镌刻经文,无疑是最困难的一道环节。镌刻的字迹必须是书体。书法字体的架构、笔触,在经卷上都要表现。而更难的是镌刻佛像,细致繁杂的构图,流畅的线条,在这时,坚硬的铜箔似乎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但是数百年的工艺发展,已经克服了这个难题:经文字体可跟刻版印刷的藏经的字体无异,丝毫不差,刻铭钩摹,都能保持书法的神韵;线描佛像的细节都被一一保留,惟妙惟肖。古朴雅致的纸本经书,因此而完美地表现在紫铜箔上。铜箔镌经的工艺,让古人“书于竹帛、镂于金石”之说得到体现。
这种镌刻技艺的神奇之处还在于,铜箔正面刻出的文字和造像是凸起的,如同浮雕,但是背面却平整如初,无半点凹痕。刻出的文字和造像和印刷的经卷一般无二,但是凹凸有致,又如同石刻。神乎其技的工艺,让人叹为观止。
二
“铜箔镌经”只能是手工制作。一块椎木板、一双手,铜箔上的铭刻只要有这些条件就可以开始。但是最重要、也是最难做到的,是制作者要拥有一颗清净的心。
现今世界上最长的铜箔镌经作品(即将申报“吉尼斯世界记录”)长达153米。在铜箔经卷上,镌刻着乾隆御书“天下第一经”,以及明成祖朱棣、清圣祖康熙、清高宗乾隆御书的《金刚经》与《心经》,另刻录了佛祖道影50余尊、佛手印300余式、玉玺宝钤近60方。这幅集经文、佛像、宝印于一体的作品,凝聚着一位70多岁的老人十余年的心血。平均算下来,这位老人一个月的辛劳,只能镌刻10米左右的经卷。紫铜的经卷、织锦的装裱、白玉的卷轴,在淡淡的灯光下,因为老人经年的辛劳,而散发着令人震撼的气息。
爱尔兰诗人穆尔说:“艺术是高尚情操的宣泄。”当我们亲眼目睹这幅作品时,由衷感慨这位老人的耐心和坚持之下,蕴含着的浓浓的佛教信仰,一种伟大情感的表达。
制作一幅完美的铜箔作品,“心要‘入定’,要‘形神相依’。”这句抽象的话,其实说明了铜箔镌经工艺的精髓所在:手指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反映在铜箔经卷上,每一句经文、每一幅佛像,就是由这一个个细微的动作累积而完成的。老人那长满老茧手掌,无疑是对镌刻过程专注性的一个注解。但是,“物”之所以神奇,依靠的是“心”。佛教里所说的“定”其实就是“心”专注于一处。镌经需要“形神相依”,就是要求在制作的过程中,手指与心必须时刻保持紧密的联系,不能有片刻的懈怠。随着当这种专注的过程不断持续,一幅幅精美的铜箔经卷因此而产生。
“铜箔镌经是净心的艺术。你要把制作每一幅作品,看作是洁净心灵的过程。只有这样,才能制作出完美的铜箔经卷。”
这,就是老人镌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