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之
李家同先生曾寫了一篇短文〈視力與偏見〉,描述他在前往波士頓的火車上,與鄰座老先生的一段談話。當時正值洛山磯發生種族暴動事件,所以他們自然地談到有關種族偏見的話題;這位老先生是道地的美國南方人,從小就歧視黑人,種族偏見根深柢固,不過在老先生讀研究所時,不幸出了一個意外,也意外地打破了這個偏見。
老先生在他讀研究所的時候,遭遇了一個嚴重的車禍,雖然大難不死,可是眼睛卻因此失明,變成盲人;於是,他進入一家盲人重建院,在那裡重新學習獨立生活。重建院裡的心理輔導員一路陪伴他學習摸索,陪他熬過生命痛苦的谷底,讓他逐漸適應在黑暗中摸索的生活;因此,他也將這位心理輔導員視為他的良師益友。一日,當老先生知道那位輔導員正是他所歧視的黑人時,他的心裡產生了很大的震撼,但他對種族的偏見也因此消失。老先生告訴李家同先生:「我失去了視力,也失去了偏見,多麼幸
福的事!」
文中的老先生,因為一場意外造成失明,卻因此讓他的心胸打開,去除對種族的偏見;老先生的眼盲了,但他內心的視野卻較以往更加廣闊,可說是因禍得福。由此看來,眼盲的人並不見得是「真盲」,但是心盲的話,無法認清事物的真相,進而產生種種偏執與偏見,才是「真盲」。
唐朝無盡藏比丘尼曾寫一首詩:「終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嶺頭雲,歸來偶把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這是描述她修行的境界:開悟前與開悟後的春天都不曾消失,差別在於前者渾然不覺,後者是朗朗分明。問題的關鍵就是在於眾生的「心」:心地若明(聖人心),自能看清一切境界的來來去去;若是心地不明時(凡夫心),則是有眼不見,有耳不聞,如同行屍走肉了。
《佛說四十二章經》亦言:「甚勿信汝意,汝意不可信。慎勿與色會,色會即禍生。得阿羅漢已,方可信汝意。」慈悲的佛陀已經明白地指出我們的問題所在,一般凡
夫肉眼所見到的,並不能相信和依賴,除非證到了阿羅漢才可相信其心。又云:「如被劫伲?嘀挂皇馈N甯?禍,殃及累世。為害甚重,不可不慎。」佛陀再三交代,若
是沒有將他老人家的忠言謹記於心者,將會殃及累世,乃至永無離苦之日。
佛陀早在兩千五百多年前就告訴了我們:「外僖追溃?馁難防。」擒僖?惹芡酰?鴰ь^做亂的,就是「心」;經典中形容它是:妄想心、生滅心、分別、執著,眾
生心、凡夫心、無明、煩惱、貪心、瞋心、痴心……等等。唐朝宗密大師在《圓覺經略疏》云:「依四大六根和合成身,即有六塵妄現;由此內外根塵,引起妄心,緣慮不絕,念念生滅,剎那不停,緣合即有,緣散即無,推其自體,了不可得,故曰假名為心。」所以若能夠降服這顆心,就能天下太平了;那麼要如何來擒王,降服妄心?《雜
阿含經》說到:
佛告摩羅迦舅:「若眼未曾見色,汝當欲見,於彼色起欲、起愛、起念、起染著不」?答言:「不也,世尊!」「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法,亦如是說。」佛告摩羅迦舅:「善哉!善哉!摩羅迦舅!見以見為量,聞以聞為量,覺以覺為量,識以識為量」。……「若眼已見色,而失於正念,則於所見色,而取愛念相。取愛樂相者,心則常繫著,起於種種愛,無量色集生。貪欲、恚、害覺,令其心退減,長養於眾苦,永離於涅槃。見色不取相,其心隨正念,不染惡心愛,亦不生繫著。不起於諸愛,無量色集生,貪欲、恚、害覺,不能壞其心,小長養眾苦,漸次近涅槃。日種尊所說,離愛般涅槃。
泰國的佛使比丘也提到:「看只是看,聽只是聽,聞只是聞,嚐只是嚐,觸只是觸,起念只是覺察,這表示不要造作出『自我』。佛陀教導我們:如果這樣修習,『自我』就不會存在,當『自我』不存在,苦也就止息了。『看只是看』這句話解釋為:當所看的對象和眼睛接觸時,只要認清對象,知道應該如何去處理就好了,千萬別讓喜歡和討厭的念頭趁虛而入。如果你生起喜歡的念頭,就會想擁有它;如果生起討厭的念頭,就會厭棄它。如此一來,我們自己就成為那『喜歡的人』和『討厭的人』,這就是所謂的『自我』,走向『自我』就是走向痛苦和錯誤。」凡夫若能依佛陀的教示——「見以見為量,聞以聞為量,覺以覺為量,識以識為量」來修習,則可「漸次近涅槃」了。
佛陀將他修行證道的微妙法宣說出來,想要解脫到彼岸的有心人更要精進,時常應用觀照,以期點亮內心的智慧明燈,照破亙古的生死長夜。行人尚未悟道,法眼未開前,千萬記得要用佛法「見以見為量,聞以聞為量,覺以覺為量,識以識為量」來看萬紫千紅的花花世界,由此透過佛法照見在美麗外表包裝下,無常苦空無我真實的那一面,不被其所迷惑,致使喪失覺性,造業墮入苦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