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罗奈最为繁盛的时期,波罗奈城有个隶属城池,这个城池有一个名叫杜陀·库摩罗的王子,性格暴戾而恶逆。与人谈话的时候,就如同受到攻击的毒蛇,总要强词夺理,一旦对方不赞同自己的观点,就要大加辱骂与攻击,甚至动用兵力进行殴打;因此,他在亲族以及外人的眼里,就如同眼中的灰尘、咬人的毒蛇,让人产生厌恶。
有一天,王子想到河边游玩,便吩咐随从说:“你们都听着:本王子要到河边游玩,你们要时刻伺候着,一点不周到小心你们的小命!”随从们吓得不行,急忙安排游玩程序:有开道的人拿着柳条驱赶路人;有端着水果的仆人紧紧跟随,随时满足王子吃水果的需要;有支撑伞盖的人,以防止王子被太阳晒伤……林林总总近百号人浩浩荡荡向河边进发。
行走好一段时间,队伍终于到了河边。百姓们因为听说王子要驾到,早就远远地躲开,这样一来,原本人声鼎沸的河边一下子寂静下来。
“怎么回事儿啊,明明非常热闹的地方,今天怎么这么冷清啊?”王子不悦了。
“王子,您别动怒啊,冷清好啊,整个河边成了你的天下,多宽敞啊!”一个仆人凑上来拍着马屁。
“掌嘴,我可是王子,整个城池将来都是我的,一条小河怎么能和我的天下相比!”王子怒了,那仆人只好连连抽打自己的嘴巴,直到肿的老高不能说话为止。就在这个时候,队伍里有人说道:“哎呦,这云彩好黑啊”大家向天边看去,果然有墨汁一样的乌云涌了上来,瞬间就遮盖了天空。
“哎呦,王子咱们赶快回宫吧,看来要下大雨呢!”仆人提醒道。
“不行,我还没玩够。你们把我带到大河中央,我要洗个澡再回去!”王子骄横地说。他的话谁敢反驳,仆人们只能将他带到河中央。“还没当上国王就这般骄横,对仆人的生死不管不顾,将来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一个仆人对另外一个仆人说。
“嗯,我们这就把他杀掉,为这个国家根除一个祸害!”另外一个仆人咬牙切齿地说。于是几个人互相递了眼色,然后一起抓住王子,喊道:“你这个恶逆的人,纳命来吧!”话声未落,合力将王子按入水中直到他不再挣扎才纷纷放手回到岸上。
“王子到什么地方游玩去了,怎么还没回来?”国王问道。
“回国王的话,我们跟王子到河边游玩去了。当时,天边有黑云涌起,我们劝王子回宫,可是王子不听让我们先回来,他自己要单独戏耍一番!请国王饶恕我们失职之罪!”仆人们纷纷跪倒请求治罪。
“算了,这和你们无关,他一直骄横惯了。不过,这个天气潜水游玩还是非常危险的,你们马上找人去河边搜寻。”国王命令道。于是仆人们又二次来到河边寻找王子。
“王子,您在哪里啊,快回宫吧!”仆人们站在河边扯着嗓子喊道。河水哗啦啦的流着,哪里有王子的回应?最后众人只得回宫告诉国王王子失踪的事情。国王一听爱子失踪,顿时心火上升,一下子病倒了。
再说那王子杜陀·库摩罗,天性狡猾,仆人们下手溺他的时候,挣扎几下装作昏迷逃过一劫。不过河水汹涌,他上不得岸来,只能随波逐流。该他不死,竟然在湍急的水中抓住一截圆木。他费尽力气爬上圆木顶端,坐在上边望望四周,只见白茫茫一片雨雾,哪里分得清方向,于是他放声大哭起来。
在这截圆木上盘着一条蛇,它生前是波罗奈城一富翁,在河岸埋有四亿钱财。因为对这笔财富的贪爱,死后在河岸埋财之处投生为一条蛇,朝夕守护者自己的财产。这次大雨冲了它的洞穴,只能盘在圆木上随波逐流,它闻听王子的痛苦,想起生前的事禁不住也流下眼泪。
二人的哭声,唤醒了昏迷中的一只老鼠,它从圆木空洞中爬出想看看原由。这只鼠生前有三亿财产,和蛇一样,把财产埋在某处,死后因为贪恋财产而投生一只鼠,看守自己的财产。大雨同样冲了它的洞穴,它只好钻进圆木洞穴避难,不想灌了几口河水晕了过去。
就在王子痛哭的时候,圆木经过的一段河岸上有棵巨大的锦树,上面住着两只鹦鹉,母鹦鹉因为用身体护着孩子而被雨水溺死。小鹦鹉哭着告别母亲的尸体,冒着雨飞到圆木上,寻找下一处的栖身之地。于是王子、蛇、鼠、小鹦鹉,四个生命在圆木上一同顺水漂流。
夜里圆木飘到了迦尸国西北方的一个村落。这里有个婆罗门,其子是大悲菩萨转世,取名帕萨瓦耶。帕萨瓦耶长大后出家,经过多年苦修成为仙人。他便在这条河流弯曲处搭建了一个草屋,常年饮用河水,靠乞食为生。
“没想到我的命这么苦,要死在这河里!该死的仆人,如果我要是活着回去,绝对不会饶了你们!”王子暗自神伤。该骂的词语都已经用尽,可心中的仇恨却越来越大,只能通过哭号来发泄。
帕萨瓦耶有午夜散步的习惯,当他走近河边便听到了王子的哭声。他心道:“是谁半夜在河里哭叫,难道有人落水?如果是这样,我必须要救他。因为作为满怀慈悲心的仙人,旁观他人遇难而见死不救,是极不合适的”于是,他高声安慰王子:“你不要恐惧,我这就来救你!”
帕萨瓦耶回到屋里找来绳索,涉水入河用绳子捆住圆木的一端,使出犹如象王般的巨大力量,一口气把圆木拽回岸边。将蛇、鼠、鹦鹉、王子一一安顿好,并为他们做饭。在饭未熟期间,他看到王子等四人因为寒冷而颤抖,便为他们生火取暖。他最先温暖蛇、鼠、鹦鹉的身体,然后再温暖王子身体。等他们恢复体温,不再寒冷的时候,饭食也熟了,他先给予蛇、鼠、鹦鹉食物,最后再给王子食物。这个举动让王子非常不满,他暗自想道:“这个卷发旋毛的人,不管是取暖还是饭食,竟然处处让畜生当先,这明显对我不敬!”
经过数日的调养,王子、蛇、鼠和鹦鹉的体力都恢复了。看河水逐渐退去,大家准备离去。为了欢送他们,帕萨瓦耶专门做了丰盛的午餐。在席上,蛇向他致敬道:“尊师,全靠您挽救了我等性命。我生前并非贫困之人,在某处埋有四亿的财产。尊师如果需要,我将全数奉献给您。分开后,我将回到那里守护我的财产,尊师如果到我那里做客就请呼唤我,我立即出来见您!”
鼠也讲了自己拥有三亿财产埋在某地,对帕萨瓦耶说:“我和蛇君一样,尊师到达我那里就请呼唤我的名字,我立即出来见您!”鹦鹉也向仙人致敬:“我没有钱财,但尊师如需要成熟的谷物,某处为我的住处,您到那里只要呼唤我,我立即出来见您,我通知我的亲族,向您奉献许多满载谷物的车辆!”帕萨瓦耶真诚地感谢了蛇、鼠还有鹦鹉。最后只剩王子一人,他还记恨帕萨瓦耶慢待自己的事情,心中想道:“等你到达我的住所,我一定要杀死你,以报你的慢待之仇!”然而他嘴上却说:“尊师!我继承王位时,请到我那里去,我将供养您四种资粮。”帕萨瓦耶同样感谢了王子。餐后,五人在河边惜别,帕萨瓦耶目送他们各自回家。不久以后,老国王病重去世,王子继承了王位,马上严厉处罚那几个仆人,把他们拦腰斩断,暴尸三日。
过了一段时间,帕萨瓦耶想要试探一下王子、蛇、鼠、鹦鹉所承诺之事是否属实,就动身前往他们的住处。首先,他按照地址找到了蛇的巢穴,“亲爱的蛇君,请您出来对话!”帕萨瓦耶站在土岗上说,果然没一会儿蛇爬了出来,它昂起头向恩人敬礼,说:“尊师,我这里有四亿财产,请您取出带走吧。不然,它浪费我的心神,让我日夜难以成眠”帕萨瓦耶说道:“钱财仍放在原处,在必要时再取出。”之后,帕萨瓦耶按照地址又找到了鼠的住处,他高声呼喊道:“亲爱的鼠君,请您出来对话”话声未落,鼠就从洞穴里跑了出来,它拱拱爪子说:“尊师,我这里有三亿财宝,请您取走吧,否则我夜不能寐!”帕萨瓦耶笑笑说道:“先且存放这里,等到用的时候再取不迟!”辞别了鼠,帕萨瓦耶又按照地址找到了鹦鹉的住处。鹦鹉没等他召唤就飞了过来,它扇动着翅膀说:“尊师,我每天都在这里等待您的光临,今日您果然来了!需要我现在就通知亲族从雪山地方为尊师取来自然生长的成熟谷物吗?”帕萨瓦耶说道:“等必要时候再取。”帕萨瓦耶辞别鹦鹉,又去寻找王子。
真实语本生谭(二)
杜陀·库摩罗王子已经今非昔比,拥有了至上的王权。他居住在皇家御苑内,每日享受可口的食物和观看绚丽的舞蹈。眼睛看的,耳朵听的都是恭维场景和话语。他早就忘记了帕萨瓦耶施救于自己的事情。
帕萨瓦耶来到了城中休息一晚,第二天便整顿衣服上街行乞。路上,每遇到一个给予食物的人,他都祝福对方吉祥如意。人们从帕萨瓦耶的举止和眼神里,感觉到了他的不凡,便纷纷跟在后边请教问题。帕萨瓦耶索性便走边讲佛法,讲到精彩处博得民众一致喝彩。就在这时,前边出现了王的卫队,在卫队的中间有个人坦露着右肩坐在象背上,他不是别人,正是杜陀·库摩罗王子,现在这个城池的统治者。
杜陀·库摩罗国王坐在象背上,远远地就看到了帕萨瓦耶被民众围着,心中不禁升起了妒火,心道:“这个卷发旋毛的人,竟敢来到我的城池迷惑我的民众,真的该死!现在这样走过去,看到我已经当上国王,他肯定当众要说起那日救我的事情,要我兑现当初的承诺,我怎么能真的给他那些东西呢?所以,我必须先捉住他,不等他说出这些话就砍掉他的脑袋!”想到这里,他把卫队长叫了过来,指着人群中宣讲佛法的帕萨瓦耶说:“那个卷发旋毛的人前来向我索取资具,我不愿意和这个不祥之人见面,逮捕他捆绑他的手腕,押往各个十字路口鞭打,然后由城市赶赴刑场斩头和曝尸!”
“跟我来!”卫队长一挥手,卫兵们纷纷跟了过去。“哎,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假冒高僧骗取钱财,来啊,给我捆了!”卫队长拨开人群站在帕萨瓦耶面前嚣张地说。话声未落,卫兵们便扑了上来,把帕萨瓦耶捆个结结实实。
“你们为何捉我,我宣扬佛法,有什么不对吗?”帕萨瓦耶高声问道。
“呸,你讲的哪是什么佛法,都是歪理邪说!给我拉到每个十字街口进行鞭打,让他看看这里的民众不是好蒙骗的!”卫队长说完转身面对民众:“大家不要围在这里,这是个假冒的僧人,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蔽!”于是,帕萨瓦耶被押到十字街口,接受鞭打。
“我让你蒙骗民众!”卫兵每质问帕萨瓦耶一次,鞭子就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上一次。
“快看哪,卫兵们在鞭打僧人!”有一个小孩喊道,他的话立刻吸引了行人,大家纷纷围了上来。看着相貌不凡的帕萨瓦耶忍受着卫兵的鞭打,大家心中暗想:这个僧人一定得罪了杜陀·库摩罗国王,这才被卫兵鞭打。这个昏庸的国王,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就以鞭打他人为乐,太可恶了。让民众感到意外的是,帕萨瓦耶每次被鞭打,并不呼唤父母,也不哭泣,更加没有怨恨之心,仅仅只是念诵了几句偈语:“枯木虽朽,胜之某人。性情优劣,贤人语里!”每到一个街口,帕萨瓦耶都是念着这句偈语。人群中有智慧的人跟了几个街口,听到他的偈语便高声问道:“出家人,是不是我们的国王之前受过你的恩惠?”
“善事不留名,是为出家人的教条。可是你们的国王如此对我,是给他自己增加罪孽。因此,我必须把施予他恩惠的事讲个清楚,这样以增加我的罪孽,抵消他的罪过。那一夜,我在河边散步,听到河中有人呼救……”帕萨瓦耶讲述起施救于杜陀·库摩罗国王的经过,最后说道:“我从洪水之中救助过你们的国王,没有料到反而为我招来了这样的灾祸,现在回想起来,我确实是没有牢记古时圣贤的教诲啊,所以如今随口念出此偈语,以警醒世人不要和我一样”
“这假冒僧人满嘴胡说,给我狠狠地打!”卫队长歇斯底里的喊道,于是卫兵甩起膀子,鞭子像雨点般落将下来,瞬间,帕萨瓦耶的后背顿时鲜血直流。
“这个僧人看其相貌,就知道是个得到正法的人,他的话不会有错。肯定是国王负了他!”一个刹帝利族人喊道。
“就是,之前我听说国王到河边游玩失了踪影,后来又好端端地回国即位。不是这位出家人相救还能有谁?”一个婆罗门夺下卫兵的鞭子,对在场的民众说道。
“这个欺骗朋友的国王,对于牺牲自己救助他人的有德之人,不思惟恩惠报答,还要加以伤害。我们依靠这样的恶人能有什么利益可言,现在应该捉住他严惩他。”民众们义愤填膺,纷纷走上街头向王的卫队走去。
杜陀·库摩罗国王看情况不妙,急忙撤回王宫坚守不出。但是不久之后,其所属的各地城池纷纷兴兵起义,他们以箭、枪、茅、石为武器,和拥有铁质武器的王的卫队开展了激烈的战斗。因为这些卫队平时松于练兵,虽然拥有上等武器,结果还是节节败退,最后只好龟缩在城内,以高大的城墙为障碍,把义兵阻挡门外。
“切断水源和粮草,我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义兵领袖命令道,于是义兵们把城外的水渠扒开,让水绕城而过,并把所有城外粮商的粮食控制住。最后按照兵阵,将兵士分成四拨,分东西南北将王城团团围住。
“事到如今,我们怎么办?”杜陀·库摩罗国王没了主意,他召集来大臣,想让他们出出主意。
“大王,现在城内断粮缺水,为今之计,只有去恳求那僧人,让他为您求情,兴许可免这次战祸!”有大臣说。
“那个卷发旋毛的人,竟敢先对蛇、鼠、鹦鹉表示敬意,最后才是我,实在是对我天大的不敬!”杜陀·库摩罗国王讲了当初帕萨瓦耶救自己的经过后总结说。
“大王,按照出家人的规矩,他的做法没有错误。您实在不该因为这等事情,就置全城民众生命于不顾啊!”有大臣直言相见。
“大胆,推出去斩了!”杜陀·库摩罗国王一听此话怒了,命令卫兵斩了那个大臣,并将其人头呈上殿来。“如果再有人敢说本王的不对,他的下场就如此人!”杜陀·库摩罗黑着脸瞄着每一个大臣说。
旬月过后,王城中的水和粮食已经断了。民众们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开始出现了暴乱。这个时候,有个贤明的大臣毅然反水,活捉了杜陀·库摩罗送出城来。
“义兵大人,我现在把昏庸的杜陀·库摩罗送到您的阵前,请求您放过城内民众,饶恕我们这些大臣吧!”那个大臣请求说。
“杜陀·库摩罗昏庸,和你们无关,你们和民众统统赦免!”义兵领袖说:“不能留这个昏君的性命。在他的双脚上挂上铁锤投入海中”义兵领袖命令道。于是不可一世的杜陀·库摩罗国王成了鱼虾的食物。
推举国王的会议在义兵领袖的主持下开幕了,大家积极推荐新的国王人选。但是,被提名的人经过决议后,都被否决了。这个时候,义兵领袖想起了帕萨瓦耶,于是说道:“我提议推举帕萨瓦耶为我们的新国王!”
“好,我们同意!”大臣们异口同声地说。
于是,婆罗门们为帕萨瓦耶举行灌顶仪式,使他登上王位。“帕萨瓦耶国王万岁!”帕萨瓦耶当国王的消息一经发布,整个城池都沸腾了,民众都跑到街上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帕萨瓦耶前为大悲菩萨,天生悲悯,更能依照正义法律执政,没有多久,这个王城就从战乱中恢复了繁荣,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某一天帕萨瓦耶想起了蛇、鼠、鹦鹉,便带着下属往蛇居住的巢穴,他站在土岗上呼唤道:“蛇君!”蛇立即出现向帕萨瓦耶行礼:“大王!这些都是您的财物,请您取用。”帕萨瓦耶把四亿财产取出又前往鼠的住处,呼唤道:“鼠君!”鼠立即出现向帕萨瓦耶行礼,并把三亿财产交付给他。帕萨瓦耶最后前往鹦鹉的住处,呼唤道:“鹦鹉君!”鹦鹉立即出现并向帕萨瓦耶顶礼膜拜:“大王,现在需要取用熟米吗?”帕萨瓦耶说道:“我在需要使用熟米的时候再前来取用,现在请你和我一起同行。”
于是,帕萨瓦耶带领着蛇、鼠、鹦鹉与七亿钱财,一起来到城市中壮丽的楼阁高台,命人制作黄金之管,作为蛇的住所;为鼠制作水晶洞窟;为鹦鹉制作黄金鸟笼。每天以美味的食饵喂养蛇和鹦鹉,黄金板上煎美味的谷粒喂养鼠。
而关于那七亿财宝,分与忠诚爱民大臣之外,剩下的统统做了善行。比如:某地发生灾害,用于放粮赈灾;某地发生瘟疫,用于制药治病等等不一而足。
在此一生之中,帕萨瓦耶和蛇、鼠、鹦鹉和谐愉快的生活,他们死后随各自果报投生于应去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