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山石与佛教相联系,可以追溯到宋代,寿山附近寺院中的僧侣,以寿山石制作佛像、念珠、烛台等等,并将它们赠予信众——于是乎,寿山石佛造像艺术得以在民间逐渐传播开来。不过,依靠着僧侣们的雕刻和赠予来推广寿山石佛造像艺术,其传播范围相当局限,加之后来采石路线被巨石“封堵”,因此其后寿山石佛造像实物更为罕见,直至清初寿山石矿洞“重见天日”,越来越多色美质佳的寿山石被开采出来贡入宫廷,而“奇妙”的是,清宫之中以寿山石制作的雅物不仅有大量御用玺印,更有不少寿山石造像——其中大部分就是寿山石佛教造像。
那么寿山石佛造像为何得以从民间走入清宫?
除了石材进贡的影响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推动了寿山石佛造像“入宫”?
清顺治 寿山石雕罗汉
故宫博物院
实际上,这与清初帝王们对于佛教的推崇大有关系。关于清帝与佛的“缘分”,极有名的轶事当属顺治帝因董鄂妃离世大受打击,剃度出家的“传说”,不过“传说”毕竟是“传说”,顺治帝剃度出家在正史中并无记载,但种种记载也透露了顺治帝后期常有“出家之意”,《汤若望回忆录》写道:“此后皇帝便把自己委托于僧徒之手,他亲手把他的头发削去,如果没有他的理性深厚的母后和若望加以阻止时,他一定会充当了僧徒的。但是,他仍还由杭州召了些最有名的僧徒来。”可见顺治后期对于佛教的崇信。
清顺治 寿山石雕罗汉
故宫博物院
顺治帝能够召杭州僧侣入宫,那么闽地的寿山石佛造像进入宫廷,或者是以进贡的寿山石雕刻佛造像,也都在情理之中。故宫博物院至今仍收藏有清顺治时期的寿山石佛造像,例如各式寿山石雕罗汉,甚至还有一尊质地华美,难能可贵的田黄石达摩造像。从这些造像可以看出,顺治时期的寿山石佛造像保留了“胡貌梵相”的特征,罗汉往往高鼻深目,达摩留有鬓边卷发,都极具异域风格,同时在装饰上也融入了汉式风格,如这些罗汉身披的袈裟、足蹬的长靴等等,更富有中原特点。
清顺治 寿山石雕罗汉
故宫博物院
清顺治 寿山石雕罗汉
故宫博物院
到了康熙时期,相较于顺治后期的崇佛态度,康熙帝对藏传佛教则有相对宽松的态度,但对于汉传佛教则加强了管理和约束,并不十分崇尚汉传佛教。雍正帝于汉传佛教则有深入研究,甚至亲撰《御选语录》、《御制拣魔辨异录》、《御制宗镜大钢》、《御录经海一滴》等等佛学著作,在寿山石佛造像上亦有着浓厚的兴趣。譬如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活计档中就曾经有过记载,雍正四年二月十五日,员外郎海望持出寿山石罗汉一尊进贡,雍正帝则下命为这尊罗汉像配一个黑漆边的玻璃罩,另外他有觉得罗汉旁边雕刻的狮子不好,让造办处改成西洋狗,可见雍正在这件事上还是相当用心的。
清顺治 寿山石雕罗汉
故宫博物院
他的儿子乾隆帝就更不必说,无论是藏传佛教还是汉传佛教,“乾小四”都有涉猎,他曾经与名寺的长老方丈们讨论禅理,甚至在紫禁城养心殿西暖阁内开辟出一间佛堂,供奉佛塔佛像等,“忘念味禅乐”、“梅插几枝供绣佛,香熏一灶阅楞严”,乾隆帝对于佛教的兴趣与偏爱可见一斑,也由此,带动了寿山石佛造像的进贡以及宫廷雕造。
佛堂在养心殿内位置示意图
来源:《佛光秘塔匠艺之承记养心殿佛堂木塔的修复复纪实》
清乾隆 寿山石雕罗汉
故宫博物院
郭福祥的《清前期寿山石雕刻艺术考察》一文中写道:“故宫养心殿小佛堂至今仍保存着清代的原状,其中供奉着一套寿山石佛像,非常引入注目,其石质为田黄和芙蓉,温润细密,纯净无杂质,刻工则厚重圆润,精细异常,符合造像法度,是宫中内务府造办处御用工匠的作品。”
清乾隆 寿山石雕罗汉
故宫博物院
纵观故宫收藏的清早期寿山石雕佛造像,可以看出在雕刻风格上,这一时期的清宫佛造像雕刻保持了中国传统的雕刻手法——相较于宋代较为粗简的民间佛造像,此时的宫廷佛造像显得精致了许多,造型上汲取了绘画、铜雕、瓷像的精华,并融入到寿山石雕刻中,面部表情更为生动,既有外露威严的,亦有平和安祥的,点刻法作须发、运刀流畅的衣纹线条、线刻细密的布料花纹以及宝石镶嵌涂金装饰、对于巧色的运用以及为寿山石佛造像配制同样寿山石质地的雕刻精美的底座等等,在此时的寿山石雕刻中都已经相当成熟。同时,杨玉璇、周尚均、魏汝奋、魏开通等等地方上的寿山石造像名家开始也不断涌现,这当然有寿山石被大量开采的原因,宫廷中对于寿山石佛造像的需求以及审美的相互影响,亦是推动地方寿山石雕佛造像的艺术发展的可能原因之一。
清乾隆 寿山石雕罗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