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３月下旬至今，网络上一个“妓院包围寺院”的帖子引发了众多网民的情绪，帖子称：在重庆市北碚区有一个１６００年历史的寺院被一个正在施工的高级洗浴中心所包围，并且造成了大量文物被破坏的局面。
这条消息可信吗？能有如此严重吗？
带着一系列疑问，《中国经济时报》和《南都周刊》记者进行了联合调查。
僧人博客引发网络热评
３月２６日，重庆市北碚区温泉寺的僧人释定融在自己的新浪博客“阿兰若行者”上发表“你们以为本佛爷跟你们开玩笑呢啊”的博文。
该文发表了他的８张照片，照片中的释定融身着橘黄色僧服，头扎白色布条，上书“依法维权”４个红字。他还手持一根一米多长的黑色秤杆。图片下面分别写着这样的文字：“看到寺院权益受到侵害，老菩萨们纷纷表示愤慨。”等等。
此后，定融又连续在博客上发表“重庆市北碚区，千年古刹温泉寺坚决不关门！”、“告全体同胞书”、“面对干扰，据理力争！”、“多部门一小时内多次干扰正常宗教秩序”、“关于温泉寺依法维权的声明”等文字、图片、录像、录音类型的博文。
定融的“维权”博文引起了网民的广泛关注，至今该博客访问量已超过１０万。
与此同时，此话题的一系列相关帖子开始在网络上流传。
３月３１日，网友“摩诃耶那阿赖耶奴”在天涯社区发布了题为《众妓院包围千年古刹》的帖子，引起更多网民的关注。仅仅该帖点击量便超过１０万，并被各大网站纷纷转载。
到底怎么了？是否就像定融所说？
于是，记者一行前往重庆市北碚区展开实地调查。
建筑工地包围千年古寺
北碚城区之北，便是国家４Ａ级缙云山风景区。缙云山“最为著名的人文景观”即缙云寺、温泉寺。此二寺，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在当地又被分别称谓“上院”与“下院”，即为一个寺院中的两个寺。
公开资料介绍，缙云山是中国唯一公认的佛道场——迦叶古佛道场，佛教文化内涵非常丰富。而“下院”温泉寺是这座山上最早兴修的寺院。
据北碚官方网站资料显示，温泉寺始建于南北朝，刘宋景平元年（公元４２３年），慈应禅师创建。历经唐、宋、明、清沧桑兴废，古寺于明，倾废又重建。宋元年间，高僧志公爱其幽静，曾挂锡于此。公元１００７年，宋朝廷敕赐名曰“崇胜禅院”，温泉寺从此相当兴盛。
明朝时，温泉寺已具相当规模，成十方丛林寺院，建筑面积比现在大两倍余，僧员百余名，寺年产三千担（租谷）。盛极一时，富甲一方。清康熙五十三年又将大佛殿换梁、换柱，修缮一新。自下而上，关圣殿、接引殿、大佛殿、观音殿，四殿相接，肃穆壮观。
４月１０日，记者从北碚城区乘车行６公里，来到温泉寺所在地。
入口处左右各摆一个牌子，“通知，各位游客：北温泉公园改造项目已正式进场施工，为了确保施工安全，从２００７年６月２３日起，北温泉公园停止对外开放。重庆市北温泉风景区管理处２００７年６月２３日”“施工重地，闲人免进”。记者欲要进入，被保安拦截，记者称要去温泉寺观光，被告知不可。
４月１１日，记者再到入口处，称自己入寺上香，依然被告知不可进入。之后，记者与几个欲要上香的信众徒步北行一公里，来到后门，依然被告知不可入内。
其后，记者请当地一位邓姓村民以亲戚身份将记者从后门带入园中。
进入公园，记者发现如今的温泉寺，已经成为北温泉公园景观的一部分，整个公园正好位于缙云山东麓之半山坡上，山下即是嘉陵江。温泉寺则位于公园中部，关圣殿、接引殿、大佛殿、观音殿四个大殿依托山势，自下而上，一字排开。坐西朝东，依山面水，顾盼嘉陵江之左右。
记者发现，一字排开的温泉寺正好将山腰上的蚌状公园切分成三个片区：即位于中心位置的寺庙区、位于寺左侧的后门区、位于寺右侧的前门区。
记者从后门进入，首先进入寺左的后门区。
沿林荫小道走过，到处堆的都是各种建筑材料，有许多民工正在忙碌着。邓姓村民告诉记者：“这里正在修建一个极为高档的洗浴中心。”记者看到在鲜花与树林相映的园区里，工人们已经修建好了许多洗浴专用的大大小小的各式露天盆池。在最大的露天盆池东侧有一个木结构的大屋子里，几个工人正在加工吧台。面对这个足有一个大教室大小的木屋，邓姓村民告诉记者：“这是艳舞中心”。
在大木屋的西侧几十米处有一个巨大的两层楼正在进行内装修，而这个巨大建筑物南侧还有一个两层高框架的水泥建筑物也在施工中。这个建筑物几乎与温泉寺的观音殿连在了一起，之间的距离约为两三米左右。从公园原导游示意图中，记者发现此处正是公园原游泳池所在地。施工的民工告诉记者：“这里是按摩中心”。
由此向江边方向顺台阶走下，记者看到，重点文物——郭沫若曾经居住过的竹楼之东的沿江地带有三四个独栋小楼正在进行后期施工。
南行，穿过温泉寺大门，便进入寺右侧的前门区。
在沿江的山腰上，记者看到更多的混凝土大楼正在建设中，其中距离温泉寺关圣殿最近的是一个三层的水泥框架。紧挨在一起的是一栋四层的、更大的高框架水泥建筑物。再往前行，沿江排着一排独栋的水泥小洋楼，望江而建，依山而立。每个独栋楼前都有一个池子，有两个乒乓案大小，深约两米。工人们正在忙着后期施工。记者统计，园中正在建设中的独栋望江小洋楼大约有１１栋。
从独栋望江小洋楼集中区沿台阶上山，便到达前门，进大门约１００米处堆放着大量的管材、钢材、水泥、火山石等各种建筑材料。
从前门区经过一段砂石路，便到公园中心区——寺庙区。
记者看到，大佛殿两侧也在施工，两侧地坪上，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地圈梁基础已经完成。民工告诉记者：“寺庙也在搞建设，大佛殿两侧正在修建厢房。”记者还看到，在温泉寺最东端的关圣殿两侧有两个全木结构的塔楼主体建筑已经成形。木工告诉记者“这是寺庙正在修建的鼓楼与钟楼。”记者还看到，观音殿后的平台上，堆放了许多巨大的圆木，许多木工正在进行加工处理。
温泉寺周边已成一个庞大的工地，既有寺庙方的建设项目，也有另一方的建设项目，那么在温泉寺周围正在施工的人是谁？他们建设的项目是否一个从事“色情经营”的洗浴中心呢？ 是否将要“色情经营”
在温泉寺周围施工的另一方是云南柏联集团，记者在柏联集团的官方网站发现，该公司是这样介绍自己的：
柏联集团，自创立以来，一直致力于以缔造富含文化意蕴的独特品牌和至高至上的品质生活为目标。柏联企业的创始人刘湘云女士遍访世界的温泉旅游度假区，以超前的眼光于２００５年在高原湖畔开发出了独具东南亚风情，结合火山石养生的柏联ＳＰＡ温泉，很快就赢得了“亚洲第一温泉ＳＰＡ”的美誉。２００８年春落成的柏联ＳＰＡ二期被评为全球经典小型豪华酒店ＳＬＨ，时尚界的人士们预言，它必将成为盛世中国奢华和精致生活的代名词；与此同时，具有１６００年历史的重庆北碚温泉，经柏联主人精心雕琢和改建后，柏联ＳＰＡ温泉将进入高端的连锁化阶段。
北温泉又是怎样进入云南柏联集团高端经营范畴的？
４月１３日，记者致电位于昆明的集团本部，一位女士称：“一切由当地政府回答，我们保持沉默。”
此后，记者在北温泉公园办公区找到该集团在重庆的具体执行机构——重庆柏联温泉旅游发展有限公司。柏联ＳＰＡ温泉项目的总经理、总工程师黄文一见记者便说：“我现在最想见的就是记者了，网上一片骂声，我们太冤枉了。”
黄文告诉记者：“这里有天下独有的美食、美景、美女、美泉，这么好的资源并没有开发利用好，非常可惜。我们就是要开发打造这样的资源。”
针对北温泉的合作事宜，黄文称，这里原来也有一些汤池，由于多年失修，温泉旅游设施设备老化陈旧、活动项目单一，客源每年都在下降，入不敷出。北碚政府为了改造这个项目，历时五年系统考察。２００５年，他们发现了柏联集团所做的和顺古镇和阳宗海柏联ＳＰＡ温泉。北碚政府非常认可，经与柏联集团刘湘云董事长交谈，双方同时产生了合作开发北温泉的想法，在随后多次的实地考察交流后，２００６年１１月１４日签定了合作协议，北温泉提档升级工作正式启动。
“目前我们投资３个亿开发的这个柏联ＳＰＡ温泉项目，是北碚区十里温泉城的龙头项目。这个项目运作的成功与否直接影响十里温泉城的开发与建设。”黄文对于目前所“遭遇的干扰”，“十分郁闷”。
记者在施工现场看到巨大的“重庆柏联ＳＰＡ温泉”广告。数块巨幅广告上最为吸引目光的是正在花丛中洗浴的女子，以及或坐或卧在山石与床上的比基尼女子，还有正在接受按摩的女子，脊背上放着几块黑色石块，服务人员正在进行揉捏。其实这样的广告在来温泉寺的渝南公路两侧处处可见。
广告上的文字是这样介绍的：“‘柏联ＳＰＡ温泉’的定位就是做国际水准的第一品牌，注重每一个细节，让人感受到世界顶级露天园林ＳＰＡ温泉、舒适现代的酒店设施、殷勤的待客之道和体贴入微的服务。”
黄文告诉记者，他们将功能区分成两个大的板块。一个是露天园林温泉，一个是江景度假酒店。
在寺庙左侧的后门区，黄文指着花丛中的露天盆池说“在这里我们建了２６个这样的露天盆池，这个区域是我们的露天园林温泉区。”
对于被认为是“艳舞中心”的大木屋，黄文笑着说：“太荒唐了，这里是我们的一个水吧，就是洗累了，大家可以到这里来喝点水、喝点茶。”“只有健康的才是长远的！”
被认为是“按摩中心”的巨大建筑物，黄文告诉记者，这是他们的理疗中心，也就ＳＰＡ理疗中心。要进行一系列的身心放松的按摩服务等。这里同时也是更衣室。旁边距离观音殿最近的地方是柏联建设的茶室。
至于寺庙右侧的前门区沿江众多的独栋小洋楼，黄文称，那就是他们搞的江景奢华酒店。客人可以住在这里，室内外均有温泉洗浴，包括全套的ＳＰＡ。当谈到奢华二字时，记者问“听朋友介绍，你们在云南的ＳＰＡ温泉，价格极其昂贵，最高级的总统房一天消费一万美元。”黄文认同这一说法，并认为重庆温泉寺的条件更好，应该可以打造出更高端的服务来。黄文提供给记者的柏联杂志上称柏联海景套房“以其奢贵的软硬件配备，当之无愧成为‘中国的ＮＯ．１’”。
看到大量的洗浴设施及洗浴房屋，联想到柏联集团网站上大量美轮美奂的浴女图，记者进一步向黄文确认：“这里修建的是不是一家极其高级的洗浴中心呢？”黄文说：“不是洗浴中心，是ＳＰＡ。”柏联的广告牌上这样写着：“萃取天然花草植物精华，沁人心扉的ＳＰＡ芳香疗法，东方与西方经典护理的完善结合，专业的理疗服务，空灵的音乐、令人陶醉的芬芳，将使您沉浸于平静、安然之中。柏联ＳＰＡ理疗带给您独一无二的ＳＰＡ体验。”
黄文说：“我觉得寺庙也是可以经营的，我们期望寺庙的高僧能与我们合作，不仅让来洗浴的客人听到佛乐，更能听到他们说法讲禅。”这正好与他们广告上的一句话契合——“挖掘温泉寺文化，使寺院文化与温泉沐浴文化和谐共融，引入参禅、瑜珈、普洱茶等休闲养生的生活方式。”
而温泉寺方丈释正刚告诉记者：“明摆着是在建设一个大型的洗浴中心，将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露天洗浴的场所建设在寺院周围，哪个佛教信众能够接受？能不能给我们寺院保留一片清静之地？” 是否已有文物被毁
４月１２日，一位名为“手握正义之剑”的网友到定融博客上留言，希望网友到自己博客上查看真相，博客中对柏联集团的性质和所谓文物破坏之事进行了澄清。
４月１９日，华龙网刊发了对北碚区政府有关负责人的专访。该负责人认为：帖子所反映的问题与事实存在较大出入，寺院中文物并未受损。
４月１４日上午，在给记者介绍情况时，北碚十里温泉城管委会主任夏旭华说：“网友帖子中提到的‘文物’其实是２０年前北温泉公园组织石匠雕刻的，并不是文物。”同时他说：“这里面存在逻辑问题。当初柏联集团看中北温泉得天独厚的地理和人文资源才来投资，为什么又会破坏它呢？”
石刻园位于寺院后方，依山壁而建，温泉寺著名的十八罗汉雕像便在这里。原北温泉公园石刻艺人张贵元向本报记者介绍：石刻园的十八罗汉像和五龙壁是１９７９年后由北温泉公园组织雕刻的，当时由他与其他三人共同完成。石刻恢复的位置与之前稍有不同，其中几尊是刻在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头上。记者获悉，张贵元目前受雇于柏联集团。
国家文物局１９９８年颁布的《文物复制暂行管理办法》规定：“文物复制是指依照文物的体量、形制、纹饰、质地等，基本采用原制作工艺复制与原文物相同的制品的活动。”１９７９年后，园方组织了罗汉像恢复工作，严格要求张贵元等人按园方提供的此前罗汉像的照片恢复。最终，张贵元等四人恢复了１７尊罗汉像，另一尊因无照片存世而作罢。按公园方的组织情况，现存罗汉像亦应视为恢复的文物。
张贵元带着记者察看了石刻园所有雕像。之后又察看了园内的五龙壁，虽然五龙壁周边到处堆放着建筑材料，但记者并未发现五龙壁被损毁迹象。因此，之前天涯网友摩诃耶那阿赖耶奴《众妓院包围千年古刹》帖子中的描述有失实之处。
定融解释说：那位发帖的网友对温泉寺有一定了解，但并不全面，包括将五龙壁说成九龙壁，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误解。“但施工车辆每天从大殿门口经过，怎么可能不对寺院建筑造成损害？”
从柏联集团２００７年底与北碚区政府签署《北温泉公园改造协议》后施工至今，大佛殿受到施工车辆两次撞击。一处位于大殿西南角的正方形承重柱体上，一年半前被撞，造成约一米左右长度的柱体表层脱落。另一处位于大殿西北角的正方形承重柱体上，柱体檐角脱落；上方椽角撞断，并未脱落。后由施工方与寺院达成协议，赔偿３万元。
４月２３日，北碚区文物管理所所长李彬在电话中对记者说：“如果情况属实，这就是对于文物的损毁。”
记者从北碚十里温泉城管委会看到一份重庆市文物局２００９年１月５日致该委的“渝文广行管（２００９）—１”号复函。该函称：“施工方的施工车辆对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温泉寺’保护范围的路面及环境碾压造成损坏，应予以尽快修复。”“大佛殿两侧的步道转弯曲线连接处仍改为直角连接，该步道除消防车通达外，今后其他车辆均应禁行。”
对此，４月２３日记者向该寺方丈释正刚求证，正刚法师说：“这个步道就是大佛殿后边的通道，他们到现在还有大型施工车辆在这里通行。”
记者在现场看到，大佛殿后边的这个步道上，柏联公司铺设了１４块１米宽２米长的钢板，因为这里原来并不是步道，而是一条温泉水渠。
正刚方丈还告诉记者：“他们的车辆不断通行，已经将大佛殿后边有５００年历史的滴水岩全部碾碎，宝贵文物彻底毁了。”“不仅仅毁了硬件，也破坏了这寺院的文物环境与宗教环境。”
黄文认为寺院方提出的所谓“施工方破坏文物”一说，实际上是由于正刚方丈在缙云山上的毁林事件被曝光后，面对北碚区强烈要求其调离而设计的施压之计。
重庆市佛协的调查报告称：“缙云寺未与缙云山风管处协商，也未在主管部门办理相关修建手续，开始修建寺院后侧的排洪通道，占用寺院红线外林地约１６０平方米。２００８年３月，缙云寺再次超越规划红线，占用林地６８０平方米，修建堡坎。管理局林政人员曾在施工现场查验并录像，查证被砍伐的树木有２４根，竹子有３６棵。”
定融对此表示愤慨，他说，实际情况并不像报告中所说的，而是由于山体滑坡危及汉藏教理学院历史建筑，寺院向各部门多次反映情况未得到反馈的情况下，出于保护建筑物安全的考虑，寺院不得已才赶修排洪通道。而所谓被砍伐的树木实因山洪冲击，阻塞堆积于排洪通道，寺院僧人不得不自己动手排险。
记者走访重庆市规划局、北碚区规划分局、重庆市文物局，希望进一步了解真实情况，采访要求均未得到安排。
开发商是否要“管养”寺院
在北温泉ＳＰＡ项目设计之初，开发商希望与寺院结成“相互衬托、和睦相处”的关系。具有１６００多年历史的温泉寺无疑是最佳元素。柏联集团北温泉项目负责人黄文也表示：当时柏联集团在这里投资也正是因为历史悠久的温泉寺和企业的禅文化十分契合。
但对于柏联集团是否试图将寺院以承包的方式一体化经营管理，寺院方与柏联各执一词。
正刚方丈４月２３日向记者介绍：“２００７年１２月份，柏联集团北温泉项目经理黄文曾找到我，提出今后寺院管理也一并交给柏联集团，被我拒绝。２００８年２月，柏联集团董事长刘湘云来到寺里，向我提出用１００万元一次性接管寺院的方案要求，我也没有同意。后来刘湘云通过区里的领导给我们寺院施加压力，要我们将寺院交给她经营。”
正刚方丈还说：“矛盾最为核心的所在，就是刘湘云一直就想将我们的寺院收过去，将寺院变成她洗浴中心的经营场所，不惜动用市里的政府官员。有人跟我谈话，如果不答应就不让我做温泉寺的方丈。”
４月９日《东方早报》报道中引用黄文的说法：“如果没有人管养寺院，我们可以管养。”４月１７日下午，记者在位于北温泉公园内的柏联ＳＰＡ办公室当面向黄文求证时，他否认有过此类提议，同时指出《东方早报》提到的所谓柏联集团试图接管寺院的说法是记者误听，“我当时说的是温泉寺的供水供电设施非常不完备，如果需要，我们可以帮他们接管子，而不是说的‘接管’。”
在重庆市佛教协会，记者看到４月３日的一份关于此事件的报告。该报告是由智丰法师、正恺法师、普正法师、道坚法师、张和平居士等五位当地宗教人士组成的调查组完成。此五人中，前四位分别为罗汉寺、南山寺、圣寿寺和华岩寺方丈，第五位为重庆佛协教务教育办公室主任，报告完成后提交给重庆佛协会长惟贤法师。
报告第４页显示：柏联集团投资开发温泉城初期阶段，确有把温泉寺纳入温泉城一体化管理的想法。２００８年４月１８日，市民宗委吴实再副主任专程到北碚，与当地党委、政府交换了意见，明确表示：“温泉寺不能由柏联集团管理，也不允许任何单位和个人以任何方式承包、兼并、收购或一体化管理温泉寺”。
寺院“开发利用”谁说了算
同在缙云山，离温泉寺仅１０分钟车程的绍龙观，早年与温泉寺一样，同为缙云寺院产，后改为道观。如今，观中不但开有宾馆，还结合道教文化形成了众多养生旅游项目，其中包括道家酒、道家宴等特色饮食项目，还有号称获得世界吉尼斯纪录的道家绝技表演，因此香火旺盛，收入可观。
而温泉寺的景况并不理想，据温泉寺僧人介绍，寺中香火每年在１７０万元左右。在２００７年柏联集团北温泉项目开工之后，北温泉公园禁止游人进入，仅在初一、十五附近居民凭香火证可以进入，造成温泉寺香火几乎断绝。
历史上温泉寺僧众地广，记者查阅民国时期刊印的《缙云山志》，其中《院业》一篇载：“缙云寺产分属巴壁两县，山之前后有煤矿二、纸厂一，并自营缙云农林、竹木之属。”
１９２７年，商人卢作孚看好这里的温泉商业资源，不断向隆树和尚提出合股开公园的意向。隆树应允此事，双方达成协议，成立以卢为首的董事会，在北温泉范围内兴建澡堂、旅馆、餐厅等，之后又不断扩建亭台楼阁、浴池，形成了最早的北温泉公园。
１９４０年，隆树和尚鉴于当时寺庙日益被挤占的危机，将温泉寺契约交付蒋介石在渝时期智囊人物缙云寺太虚法师作为汉藏教理学院院产，由缙云寺统一管理。１９４９年新中国成立之后，土地收归国有。寺庙由人民政府造册登记立为佛教文物遗产专门档案，并拨款维修。文革中，寺庙损毁，僧众遗散，佛像遭毁。
１９８４年，经重庆市政府１２９号文批准，重新开放了温泉寺为佛事活动场所，落实了温泉寺佛教房产政策，温泉寺被列为重庆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当时以“滴水为界”（用屋檐之滴水划定权属界线）确定产权面积为３０００多平方米。经过寺院方与重庆市国土房管局、市机关事务管理局、北碚区政府各方多次协调沟通，历时两年，最终在２００８年４月２３日，正式将产权范围扩大到现在的１１６８９．９平方米。
按照《宗教活动场所管理条例》规定，寺院对其土地房屋并不享有所用权，只享有使用权和管理权。本报记者查阅到的重庆市１０７房地证Ｄ２００８字第０００８３号中显示：温泉寺房地产权归属于重庆市机关事务管理局房屋管理处。
《宗教事务管理条例》第十五条规定：有关单位和个人在宗教活动场所管理的范围内建筑施工，设立商业、服务网点，必须征得该场所管理组织同意。柏联集团的施工车辆从寺院院坝内通过，已经进入了寺院保护范围。
就在当地政府引入的开发商柏联集团全面兴建“重庆柏联ＳＰＡ温泉”项目的同时，温泉寺的寺院复建项目也动工了。
正刚方丈告诉记者，“为了保护这一千年古刹，２００４年我们就有了复建规划，先后召开过多次讨论与论证会，２００６年与２００７年还得到相关领导的批示，２００８年６月４日，市文物、规划相关部门组织各方面专家对此进行评审，最后获得通过。”
之后，寺院委托台湾潘氏机构设计了《温泉寺保护性规划》。寺院方向记者出示了一份２００９年３月４日提交的《关于请求批准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温泉寺保护性详细规划的请示》，重庆市副市长凌月明批示“请市规划局、市园林局阅研”。
２００８年１２月，寺院的钟鼓楼复建项目开始动工建设。
２００９年３月，寺院在大佛殿两侧进行的五观堂、禅堂复建项目开工。
３月２２日，北碚区民族宗教事务局向寺院送发了《责令停止寺庙建设工程通知书》。通知书中指出，温泉寺目前进行的大佛殿两侧厢房的建设工程尚不具备规划、建设、文物等有关部门出具的认可文件，责令院方立即停工。
北碚十里温泉城管委会主任夏旭华一见到记者便说：“柏联整体工程的手续全部合法合规。”
寺院管委会认为主管部门的这一做法，是将柏联集团与寺院区别对待，执行两套标准。
双方争执还在持续
不论是当地政府、柏联集团还是寺院方，大家都对记者表示，不愿意看到一个美好的招商引资项目会走到现在双方彻底闹僵的地步。网上争吵至今不断，记者在现场实地调查期间多次见到双方人员就道路通行发生争执。
４月１６日下午，北碚区委书记黄波和各相关部门负责人一起到温泉寺与正刚方丈进行协商，座谈中正刚方丈提出多项意见，其中包括修一道墙，将寺院与柏联集团区隔开，起到视线阻隔和防火的作用；并要求在大佛殿前道路两端修建门楼，以防止车辆通过。柏联方面表示对此方案不能接受。“在公园方寸之地中，如何再开出一条道路通行？如果寺院坚持，我们只能考虑撤资。”黄文对这一系列事件表示不解：“本来双方相互依托，相得益彰，对双方都是很大的提升，为什么要搞成这个样子？”
４月２１日上午，定融在温泉寺中遭到多人殴打。重庆市第九人民医院出示的证明中显示：“右腰部软组织压痛，活动受限，双前臂多处抓痕。右肾挫伤。”
陪同记者采访的段景茂居士感慨地说：“经济发展诚然重要！但是，人不是猪，仅仅有非常好的物质生活就足够了，人还有更为重要的精神需求。请给人们留下一块心灵的净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