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社会主义条件下的藏传佛教正常秩序，怎样建立、完善和保持藏传佛教正常秩序？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寺院，怎样管好育好寺院？带着这几个问题，我们赴青海调研。省委统战部的同志建议我们去黄南州的格鲁派寺院隆务寺，与黄南州人大副主任、隆务寺寺主、寺管会主任夏日仓活佛谈一谈。
隆务寺位于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已有700多年历史，是青南地区最大最有影响的寺院，在广大藏区也具有相当的影响。这次拉萨骚乱事件发生后，黄南州基本稳定，其间隆务寺发挥了积极作用。中共青海省委书记强卫到隆务寺调研座谈时，对隆务寺的表现给予充分肯定。
我们到达隆务寺时，前一天刚刚下过一场春雨。风雨后的隆务寺在和煦的阳光下，尤其显得清新庄重。在飘着淡淡酥油香的接待室，隆务寺寺主第八世夏日仓活佛接待了我们。夏日仓活佛1979年10月23日出生在隆务镇，1991年9月15日被认定为第七世夏日仓活佛转世灵童，后师从久美腾确学习藏传佛教文化知识，先后在青海佛学院、北京中国藏语系高级佛学院深造，系统学习了显宗、密宗的各类佛学经典。夏日仓活佛模范执行党的宗教政策，努力促进民族团结进步，在省内外信教群众中享有很高的威望。他的行善积德、乐善好施的事迹在藏区广为流传。当我们表示对他的钦佩时，夏日仓活佛微笑着说：“国土净、众生安、天下平是佛心所愿。佛法教人正确认识人生和世事，正确对待自己和众生世界，培养美德和慈悲心，开发明察事物的真智和正确处世为人的方便智慧，达到利众和利己的目的。佛性就是知性，佛行就是善行，佛佛相传，善行不已，这是活佛和僧侣的本分。”
藏传佛教是人类文明园地的奇葩，造福于一切生命是它最崇高的价值观念
谈到藏传佛教，夏日仓活佛澹定深重地引用了波恩大学藏传佛教专家布莱克教授的一句话：“藏传佛教最有吸引力的有两点，一是它的深邃哲理，一是它造福于一切生命的崇高的价值观念。”夏日仓活佛解释道：藏传佛教具有丰富的文化知识内涵。对知识持最开放的态度，广泛吸收，充分利用，为成佛和利众的目的服务。在这种思想影响下，藏传佛教除学习、翻译、引进三乘四续显密佛教经典内明外，还和藏民族本土文化相结合，形成了藏传佛教的外明文化体系，包括语言文字、历史、文学、逻辑、哲学、数学、天文历算、制造工艺、生活习俗等等，通过寺院传授知识，培养人才，完善保存和发扬光大知识学问。因此，藏传佛教已远远突破了狭隘的宗教观念，与丰富多彩、包罗万象的藏族文化融为一体。同时，藏传佛教具有目标体系完整的高尚价值观念。它以为众生幸福着想、为众生服务为成佛的目的。把自己的幸福给予别人，把别人的痛苦拿来自己承受，是藏传佛教菩提心的主要修法。在这种道德价值观念指导下，藏传佛教制定了许多保护自然环境、保护动植物、禁止杀生、偷盗、欺诈等文明教规。这类教规对促进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改善人际关系和社会风尚，特别是对藏族的道德修养提高产生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对此，夏日仓活佛进一步说道：作为佛教，藏传佛教与汉传佛教、南传小乘佛教在基本教义方面有许多共同点。所不同的是，藏传佛教是佛教传入藏区后，与藏区文化、习俗等融合而形成。对于佛教来说，没有地区、民族之分，只是与各地区、各民族的特有文化融合，形成了各有特色的宗教。对于藏传佛教来说，帮助他人进入幸福的境地，就必须与各地区的文化相融合，与社会主义社会相融合。藏传佛教在发展过程中，逐步形成了良好的秩序。同时，藏传佛教也要与时俱进。随着时代的发展，藏传佛教也不断进行变革。一些不符合时代要求的习惯、做法及教规在逐步地祛除，一些新的、具有现代精神的、科学的理念和方法在逐步吸收。可以说，藏传佛教在逐步融入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过程中，正在探索建立、逐步形成一种符合人类进步要求的新秩序。
谈及藏传佛教寺院的建设，夏日仓活佛说，寺院是藏传佛教的载体，管理好寺院的关键是明确寺院的功能。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寺院除了学经、传经，还有传承、弘扬传统文化的作用。明确了这一点，就是明确了寺院管理的思想和方向。寺院就相当于一所大学，僧人要从小学习显宗的五部大论，学成后再学习密宗的知识，需要一级一级地进行升级考试。就隆务寺来说，正常情况下一个僧人学完这些知识需要19年时间。学完之后，才能进入修行阶段，对自己的内心进行修行，祛除自己不好的习惯和不良嗜好。寺院在教僧的同时，要服务社会。现在寺院开设藏医院、资助学生、设立基金会救助他人等等，就是起到这样一个作用。夏日仓活佛还建议，政府对寺院以服务众生为目的设立基金会救助贫困群众的行为，要给予支持和帮助。
暴力活动严重违反佛法教义，真正的僧侣应该是循从佛祖、遵规守律的修行者
“佛法教义讲的是慈悲为怀，绝不赞成搞暴力活动，也不允许打砸抢烧这样的拂佛行为。”对于发生在部分藏区的不法分子骚乱事件，夏日仓活佛的态度非常明确。他说，拉萨事件也波及到黄南，虽未酿成大乱，也给善良的人们敲响了警钟，让人感到痛心。那些参与打砸抢烧的僧侣，从僧人的角度讲，完全违背了藏传佛教教义，不符合佛法；从公民的角度讲，严重违反了国家的法律法规，天人共愤。藏传佛教以诸恶莫做、众善奉行、调伏心性为修行原则。发愿奉行五戒的第一条，就是不杀生。要认识到生命的毁灭所造成的痛苦，决心不杀生，也不教人杀。在思想上和生活中不宽恕自己的任何一种杀生行为，同时也不允许任何人的杀生行为。僧侣要想在佛法上有所成就，就必须有慈悲之心。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更高的境界。打砸抢烧行为违背了佛法，在形式上也不符合教规教义。佛教讲的是慈悲和利他，就是不能伤害他人，不能损害他人的利益，要为他人做好事。佛法还讲，做任何事情都要以理性的、合法的方式进行，以暴力和违规违法的行为处理事情是不可能得到善果的，最终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从国际上来说，采取暴力手段的地区和民族，最后只能给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带来更大的痛苦和灾难。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既符合佛的教义，也符合人类社会发展规律。
夏日仓活佛说，作为出家人，作为真正的僧侣，最大的德能就是钻研佛法，潜心修法，弘扬佛法。从创立佛教的释迦牟尼，到创立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宗喀巴，到一代代高僧大德，都只关注如何修行。僧侣是学经念经的，首先应当把经念好。格鲁派中的“格鲁”一词，汉语意译为“善规”，这表明该派主张僧人严守戒律。特别是对于现在的僧人来说，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更应该勤修佛法，修身养性，多为他人做好事，多做符合活佛、僧人身份的善事，不应该参与违背佛法的活动，更不应该触犯国家的法律法规。如果有什么需要向政府表达的意愿，应通过正常的渠道或通过寺管会进行表达，而不能采取上街、静坐等形式，更不能诉诸暴力，扰乱社会治安和公众秩序。所以，我认为拉萨事件是严重违背佛教教义的，必定遭到广大群众包括信教群众的唾弃。
对隆务寺来说，由于寺管会从一开始就积极做好广大僧侣的思想工作，加强管理，所以没有发生大的事情。黄南也有个别僧侣寻衅滋事，主要是由于不懂法律，个人修养欠缺，思想不成熟，辨别是非能力差。这对我们也是提醒和“开悟”，寺院不是法外桃源，僧侣也不是法外公民。你们有一句话叫“守土有责”，我借用一下，叫“守寺有责”，也希望所有的活佛都能做到“守寺有责”，督促广大僧侣爱国爱教、潜心修行，多做循规守纪、维护和谐的佛中义事，不做违反国法佛法的令人痛心的事。
根本的问题在于教育年轻僧人，使他们成为学经诵经、修心修性的真正喇嘛
夏日仓活佛说，这次部分藏区发生骚乱让我们生出的最大的“开悟”，就是要加强对年轻僧人的教育。他说，我看了一些材料，参与滋事的主要是一些年轻僧人。黄南闹事的几个僧人也是年轻人。这说明，年轻僧人的教育问题，已成为影响藏传佛教发展、影响寺院实现长效管理的一个重要问题。夏日仓活佛谈了他的看法和隆务寺在教育年轻僧人方面采取的一些做法。他说，从根上说，僧人的修习和教育要从基础抓起，寺院不是一天建成的，僧人的教育也不是一天可以完成的。只有从基础教育开始，僧人才能拾级而上，逐渐从各方面规范自己的言行，按照佛法办事。基础教育不好，长大就容易犯错误。现在一些不服管教的僧人，基本上是半路出家或未受过良好教育的。所以，教育要从基础抓起，种下慧根，这既利于僧人学经，也利于僧人的修心修性。
如何做到修心修性？夏日仓活佛认为，要在教育的制度、方法、内容、重点、载体等方面做好功课。在教育制度上，隆务寺已建立了一套完整的程序，而且随着时代前进不断地改进和完善。如寺管会就是根据国家政策设立的教育管理机构。好制度还要落实好。隆务寺把教育僧人的责任层层分解，充分发挥寺管会成员、活佛、僧官、经师的作用，使每个人都尽职尽责，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在教育方法上，夏日仓活佛主张因人施教、因类施教。他说，僧人之间也有不同，文化程度低的，要先加强文化基础教育；文化程度高的，就多加强道德修养教育。在教育内容上，夏日仓活佛说要把经学教育同国民教育和社会教育结合起来，使僧人在学经的同时，学到更多的现代科学文化知识，提高僧人的整体文化知识素质。在教育重点上，夏日仓活佛强调要特别突出戒规戒律教育和国家法律法规教育，增强僧人的佛法意识、法律意识、国家意识、公民意识等等，使每个僧侣都成为爱国爱教僧人、守规守法公民。在教育载体上，他说，要把搞好修学同适当的社会实践活动结合起来，组织僧侣进行参观考察，使僧侣亲身感受社会主义祖国日新月异的变化，增强自豪感和责任感。夏日仓活佛还希望政府在藏区多办学校，多办各类形式的教育，全方位、多渠道地为加强年轻僧人教育提供良好条件。
藏传佛教的发展方向、作用发挥和寺院管理的长效机制，是活佛和广大僧侣最关心的问题。夏日仓活佛说，藏传佛教的发展方向就是要不断地与社会主义相适应。现在实行的寺院社会化管理，把寺院作为村级组织纳入政府管理范畴，把贫困僧人纳入低保救助范围，既解决了僧人的困难，又转变了僧人的思想，这就是社会主义性质的体现。国家现在提倡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藏传佛教也主张慈悲为怀、热爱和平，所以说在维护和平、共建和谐中，藏传佛教大有可为。
结束访谈时，我们与夏日仓活佛在寺院中告别。夏日仓活佛说，菩提树是佛教精神的象征，一定会在中华文化的百花园中开放出绚丽的花朵。
（作者姜骁军/中国藏学研究中心）